洪武十五年十月,段正严第三次上表请求内附,这一次朝廷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并封段正严为昆明郡公,封高量成为大理县公,召二人入京。
鄯阐府被攻破后,高量成就主动投降,并希望举家迁徙湖南,但王伦没有答应,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这才封官给爵,让他们来京师做个富家翁。
段正严却在接到圣旨后有些犹豫了,他这个大理国主是被高氏推举的虚君,说一句傀儡也不过分,手中没有实权,又被高氏压制,故而段正严的性格一直表现得很是优柔寡断。
他唯一一次表现得格外坚定,就是坚决向朝廷投降,虽然半路有动摇,总归是坚持到了最后。
如今大理国内附成功,段正严又有些怅然若失,主要是他没有想到,高量成居然也那么爽快地投降了,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犯了错,平白把一个国家让了出去。
他的犹豫同样没有坚持太久,因为在卢俊义领兵攻破鄯阐府之后,大理国内基本上就只有高氏的残存力量还在坚持抵抗了。
对于大理国内的权贵世家而言,他们在大理国内附之后,或许要经历一代人缩头缩尾,但世家的底蕴总能够让他们快速适应中原的一切。
所以换了个名义上的主人,对于他们而言损失并不大,反而是摆脱了一直压在他们头顶上的高氏家族。
对于三十六部蛮而言,段氏、高氏的统治压迫太过于苛刻,只要中原的皇帝缓解一下他们的生存压力,那么他们也愿意接受中原的统治,毕竟任何时代,不同利益人群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下去嘛。
川兵自北向南、广西兵自东向西、又有黔中行省的土司兵为协助,拿下鄯阐府后,朝廷又从广东行省抽调民兵陆续赶来,进入大理国内的汉军兵力就超过了七万,短时间内是足以震慑地方了。
段正严就在卢俊义的“监视”下,收拾家当,携带妻妾子女,向东京城进发而去,王伦已经许诺,给段氏在漠南分一块牧场,在正在兴建的洛阳新都给他一处大宅院,段正严的家属子女,可以参加朝廷的科举考试。
最重要的是,段氏享有大理国变为云南行省之后,每年赋税收入一定比例的分红权,当然这个分配权是有时限的。
王伦通过优待段正严与高量成,让大理国内部的贵族世家、诸部蛮首领们总算是放下心来,只要朝廷不搞鸟尽弓藏、秋后算账那一套,能平安渡过这一段权力交接期,那么一切好说。
负责南下梳理云南行省事务的,是王伦特意点名的李若水,大理国的问题,是段氏、高氏轮流称王带来的内部刑罚不明,就如同汉末三国时期的蜀地刘璋一样,所以朝廷需要一个有手腕的大臣前往坐镇。
李若水为官清廉严明,有他去云南,王伦也放心。
随同李若水南下的,是朝廷抽调的翰林院、国子监、京师大学堂、山东河北河南三行省省立大学堂的一批师生们。
这批师生属于社科性人才,王伦需要他们继续巩固大理国原有的儒学传统和佛教信仰,彻底完成中原式的改造。
所以李若水携带的朝廷诏令中,新的云南行省首先要梳理内部赋税,将会效仿其他行省,减免、合并诸多杂税,首先减轻民间的负担。
由于大理国长久独立于中原之外,朝廷存在一些声音,认为云南之地是可有可无的,朝廷要花费大量财力物力人力进行治理,难免得不偿失。
但王伦从来不这么看,云南的地位是极其重要的,此前前宋只有一个广南西路能够影响到东南亚,如今云南行省内附,中原对东南亚的影响面就此翻倍式地 提升。
旁的不说,诸葛亮时代就用心经营的南中古道,可是直接将蜀地与东南连通了起来,有了云南,中原就多了一条至关重要的、能够影响到后世泰国、缅甸甚至印度东北地区的重要通道。
李若水参加了数次内阁会议,他已经清楚自己到了云南该怎么做了,首先是疏通商道,打通云南与四川、黔中、广西的贸易,这样一来,三十六部蛮就可以安抚稳定下来。
三十六部蛮一旦稳定,其余事务就好处理了,云南行省的特产也在消除了大理国与中原的贸易壁垒后,能够更加通畅地运送到天下各处。
这种事情是段正严和高量成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因为他们无法站在全局的高度去处理内部事务,大理国的独立性在相当程度上反而是将云南之地与中原隔离了出去。
户部永远是最积极的部门,云南行省内部的行政区划和调整,户部已经梳理了出来,大致分为八府之地,不过朝廷并不打算立刻推行,而是准备先从大理、昆明两个府为试点。
大理府就是羊苴咩城,昆明府就是鄯阐府,这两地是云南行省汉化程度最深、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区域,只要将这两个大府治理好了,便有了强示范作用,朝廷便可以缓缓地进行对其他地区的教化和治理工作了。
新汉虽然推行改路为行省、改州为府,但天下各行省,尤其是边远行省内部,还是存在着大量的羁縻州,这些羁縻州多土人而绝少汉人,贸然设府是毫无意义的,或许这些羁縻州还要存在数十年甚至百余年。
朝廷这一次对赋税的调整并不局限于云南行省一地,还包括了黔中、四川、广西三行省的偏远地区,朝廷的意图就是要减轻民间的负担,从而降低这些地区对抗中央的可能。
就好比川南地区,也就是后世攀枝花市一带,这里仍旧为本朝的羁縻州,朝廷若是强力征收赋税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来了,征收的粮食、布匹、金银丹漆、钱币,外运至成都府,路上就要损耗大半。
所以朝廷仍旧保留加税的权力,却对这些地区的赋税进行各种减免,这种减免不一定是直接减税,而是通过本地留停、投资修路、兴办作坊等多种方式,惠利本地来完成的。
相比朝鲜内附,朝廷对云南内附的手段更加温和,不但减轻了对民间的赋税,而且允许民间多种信仰继续存在。
这是王伦反省后朝廷的新变化,那就是给予了地方更多的尊重,同时以朝廷的大力支持,继续引导云南地区的汉化进程,使得云南真正融入到汉地,变为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需要朝廷有更多的耐心,为此王伦也愿意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