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龙等人一路急行,赶到栖霞岭,祭奠岳元帅。
是夜,他们留宿栖霞岭,为岳飞等六人守夜。
这一夜,辗转难眠,陆文龙仰望天空,看到那一颗颗星辰,如同当年那些浴血奋战、杀敌建功的将星一般璀璨,遗憾的是,他们的结局却是如此凄惨黯淡。
自古忠臣难有善终,而奸佞谄媚之辈,却可加官进爵,这其中奥义当真令人为之叹息。
纸钱燃尽前被风吹起的灰火,似乎在诉说着它的不甘。
同是北伐,前不至千年,诸葛亮出师未捷身先死,后主痛哭流涕,为其披麻戴孝,封侯立庙。可岳飞屡次上表北伐击敌,却换来了高宗置于死地的回报。人言后主愚钝懦弱,实则却是天资仁敏,爱德下士的仁德之君。反观高宗赵构,割地称臣,抛弃百姓,残害忠良,便是有延续赵宋之功,也实在难复君王之位。
深夜寒凉,韩秀君为夫君披上一件衣袍。
“陆大哥,此去临安,岳叔父一定会保佑我们马到成功的。”韩秀君说道。
陆文龙摇了摇头,“在岳叔父看来,我做的或许并不是对的。”
“你守土抗敌,心系百姓,哪里做错了?”韩秀君问道。
“我忠于国家民族,忠于百姓,却不想忠于昏君,这未必是一个真正的忠臣所为。”陆文龙道。
韩秀君说道:“陆大哥,你为国家浴血奋战,为百姓倾尽所能,既是问心无愧,只需坚定前行便是。”
陆文龙闻言似有顿悟之感,他看向秀君,欣慰一笑,“多谢娘子开解。”
韩秀君默默的依偎在陆文龙的身边。
清晨,淡淡薄雾笼罩栖霞岭,陆文龙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六座墓碑,又放眼临安城的方向望去,只觉得模糊朦胧,难见前路。
“我们该启程了。”陆文龙道。
韩秀君、高青鸾、诸葛小星、张元和寇嗣宝此刻已收拾妥当。
六人再次跪地叩首,他们在岳元帅等人的墓前暗暗发誓,一定会到临安城里为逝去的忠良讨回公道,平反昭雪。
他们一行人下山之际,却不知在他们对过的山间有一伙人一直在留意着他们。只是此刻山间起雾,莫说是山对过,便是二三十步的距离也难以看清。
这边共有五人,四个道人和一位姑娘。
其中两名道士看上去年纪相仿,有五六十岁的样子,还有一名稍稍年轻些,不过说是年轻,也得是奔五十的人了,只是这三人皆身着道袍,神态自若,神采悠然,一看便知非是常人。
他们旁边站着一个姑娘,粗布裹着头脸,只露眼睛在外,单是看这双明眸,便知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她看向陆文龙方向的眼神中带有杀意!
这姑娘的神情和身姿有几分熟悉,尤其是那冷漠的眼神,令人感到阵阵寒意。
在他们身后,则有一位老者正在打坐。看此人,满头银发,眉须雪白,五柳长髯垂于身前,左手道印,右手拂尘,此刻正在闭目养神。这位老者,同样是身着道袍,面带和色,看上去比那几人年长许多,可却看不出具体年纪。
“他们走了。”老道士闭着眼说道,声音浑厚有力。
“还是师父道法卓绝,重雾弥漫也能看得透彻。”年轻些的道士说道。
“是听的。”老道士道。
“听?”年轻些的道士一愣,问道:“如此距离,怎能听到?”
“自然是用心方能听得真切。”老道士说道。
那姑娘闻言看向老道人,若有所思。
“用心?那如何听到?”年轻些的道士问道。
老道人摇了摇,说道:“小灵子,你天资不错,却心性难泯,平日里教你道法,你却总是耐不住躲闲,如此何日修得正果?”
被唤做“小灵子”的道士听了,讪讪说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自当谨记。”
这边一位年长些的道士问道:“师父,那陆文龙下了栖霞岭欲往何处?”
“临安!”老道士依然闭着眼睛。
“他们当真去临安?”那道士又问。
“你们正好同路。”老道人微微一笑。
那道士又问道:“师父,若我与他在临安城中相遇,又当如何?”
老道人说道:“你们并不相识,也无交戈,便是遇见也无妨,陆文龙此行临安应是为岳飞和岳家军伸冤报仇,你们则是探望老友遗孀,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插手他人之事。”
“……谨遵师命……”那道士有些犹豫。
老道人道:“幻清,你有心助他?”
幻清说道:“师父,我确有此意。”
这边小灵子也问道:“那陆文龙是个少年英雄,当初一清、至清两位师兄也是得了师父法旨助他一臂之力,此行临安我与幻清师兄也想帮他一帮,师父缘何阻拦?”
老道人说道:“时机未到啊!来日有你等出手之时。”说话间,老道人睁开双目,似有两道精光射向远方。“临安之行于陆文龙来说,是必经之路,只有了却心中仇怨,才能一心为国,那时我大宋方有复国的可能啊!”
“多谢师父教诲。”
幻清点了点头,有些顾虑的看了看旁边那姑娘,说道:“师父,那她……”
老道人笑道:“她虽杀性深重,却尚有良知,非是无可救药之人。”
幻清看了看那姑娘,“可是……”他并不担心姑娘会给师父带来危险,可是把这样的人留在师父身边,心里总归不太舒服。
老道人看向那姑娘,说道:“她心有执念,不解生之可贵,如此下去,恐难有善果,为师欲度她重塑本性,只看她是否愿意。”
师徒几人在这边的对话,那姑娘应该可以听到,可她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而是自始至终盯着陆文龙他们的方向。刹那间,那双冰冷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一抹异样。
老道人收回目光,叮嘱道:“幻清,灵清,此番游历也是有些收获,为师同默清自回二仙山,你二人也早去早回。”
“谨遵师父法旨。”幻清和小灵子施礼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