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个刹那。
每一瞬,都如此难熬。
在唐奇英与师吞齐担惊受怕,生怕下一个刹那自己将失去这份强大,继而遭受反噬,更会被脱困的乔天玑斩杀之时。
乔天玑也自渴望着。
渴望下一个刹那,唐奇英与师吞齐便会被打回原形。
可他迎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担惊受怕的日子极为难熬,由失望组成的每一分每一秒,也最煎人心。
鬼知道,他们三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十五分钟过去。
唐奇英与师吞齐依旧生龙活虎。
自也受了伤,半步神话又吞了【极神通天触道丹】的乔天玑,那疯斩可不是好承受的。
二人宝甲,却也再次证明了其价值。
硬,太硬了!
虽是布满白霜,厚厚一层,其各种玄妙之能却被那超纲的宝甲削弱了太多。
宝甲自然伤的严重,内里遍布了裂痕,却还能撑得住。
可乔天玑,却是越发不支了。
他遭到的体内输出可没停过。
那该死的血肉据说更是难缠的离谱,实乃最强控制神技,令他挣脱不得。
反倒唐奇英的巨槊已被他挣脱,露出腹部那无比骇然的伤口。
这十万个刹那,对乔天玑而言,也注定成为了十万次失望。
继而,堆砌成彻骨的绝望。
第十六分钟。
早已明了的战局,再次在师吞齐与唐奇英心中落定。
他们知道,稳了。
乔天玑眼中,亦显出灰败。
余下的67秒,成了他人生的倒计时。
绝世天才,纵横一生。
也因年少轻狂,为家族树敌太多,吃过不少亏。
百岁之后,逐渐悟道,人亦变得愈发沉稳,如他体之流接受的那尊传承,逐渐坚如磐石。
可骄傲,依旧在心中,不愿妥协。
身为族长,他不参与朝堂逐利,潜心修行。
同时,对族中子弟的培养,也不太上心。
认为只要自己突破了神话,家族自能福祚绵长。
可神话,却哪是那般好突破的。
终于,阳寿将近,再回首。
他的自以为是,他的骄傲清高,他的不顾家族,却最终迎来了不算苦果,却也带着苦味的无奈。
他的选择,说不上错。
独自修行,不拘泥于朝堂与家族这行为,甚至算的上修行的另一条坦途。
可是,有得必有失。
得,是利益;失,是代价。
没有突破神话,依旧差着那遥遥无期的半步,他知道,自己若再不求外力,怕是无望了。
人真老了,也会开始在意一些曾经并不上心的东西。
譬如家族的未来,族人的延续。
于是,在战事已起,且朝廷需要中流砥柱之时,他思忖再三,终究做出了违背祖训的决定。
将至少已在炼器一道彻底没落了的家族重器图纸,献给了朝廷。
所得,一次机会,与符合他意料之中的丹药。
可人生,却也再次与他开了个玩笑。
孱弱的极云关,这座本该被立刻推平的第一道南下之路屏障,却不但堵住了蔺默言与白羽承。
更堵住了他。
直到,将命也丢在了这里。
67秒,有多久?
不长不短,正好走完了乔天玑的一生。
他本就伤重的离谱,他本还有很多手段没使出来。
在大阵之外,他根本不惧唐奇英与师吞齐此刻的战力!
可凡事,却都没有如果。
他再无反抗,被那血肉巨槊吸收,吞没,如已死却睁着双眼之人,面庞在无尽血肉中,眸子里露出黯然又灰白的光。
直至再无半点踪迹。
北虏的绝世强者,半步神话;乔家的顶梁支柱,当代家主。
就此身亡。
冰原国度信心满满的第二次南下征程,也再次不曾叩开极云关,连家门都不曾迈出,便胎死腹中。
而这一幕的震撼,亦生生影响到了极云关将士。
更如崩塌的信念,亦如坍倒的高楼,血淋淋展现在北虏大军面前。
战局,至此也定,也崩!
对北虏而言,逃,已成了不可阻挡的趋势。
蔺默言睁大着眼,本已重建的道心,再次破碎。
连身后大军开始如潮水一般后退,乃至产生了踩踏,都不曾发现。
……
唐奇英收槊。
师吞齐亦然,眼中却显出几分失落,以及一缕埋藏到极深的震撼,乃至恐惧。
她回首,看向城头那少年,却早已看不到那人身影。
可脑海之中想到之事,太多,也太乱。
难以阻挡的,更是换位思考,若没有命运的变迁,南下攻打极云关的是她自己,那……
两个领域,被恰到好处的撤销。
两位大帅自也感受的到,可预料之中的反噬,却迟迟不曾出现。
又哪有什么反噬……
完好的巨山车附近,闵笑寒以及三名灵藏初期武者,加上一万北虏精锐士卒,也早就开始了溃逃。
追击的时刻。
来临了。
二帅自不会耽误。
而此刻,极云关大门,也自洞开!
苏瑾一马当先,五千铁骑在后,疾驰朝着如海潮尽褪一般的北虏大军冲杀而去!
其后,五万余众步卒也自相随,争先恐后!
还守什么家?冲啊!
十数万逃兵的项上人头,是他们移动的军功!
……
一边忙着逃,逃的魂也丢了。
一方自然忙着追,心中也被铸起一个神话般的故事!
那位先生说,他要将绝望当做礼物,赠给北虏的君王。
而这一切,竟成了真!
他们的家,保住了!
此刻的他们,也似那戏中的将士,正追随着自己的岳元帅,淮水北望,收复河山!
被欺负了千余年,朝廷软弱,北虏强横。
仇与怨,苦与累,恨与血,于此刻阀门大开,得到宣泄的!
他们追随着苏瑾,信念坚定如铁。
谁,也不能再指使他们!
谁,也不能再统御他们!
谁,也不能再调度他们!
今日起,他们只愿追随自己的王,与自己的神。
战或退,只听他令!
战歌亦起。
是那少年前世的词。
随着大军奔袭而动!
乱,又渐整。
继而,化为洪流,响彻四野。
更响于那些逃窜的,本是傲慢又凶残的北虏溃兵之耳!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