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舒当做没看见杜若脸上的表情,径直从自己一堆瓶瓶罐罐里,挑选出一瓶,递给城王,并解释道:
“这一瓶,叫做蜕皮粉,我在小白鼠身上做过试验,只要将粉末洒在身上,小白鼠就会浑身发痒,吱哇乱叫,但是在十二时辰之后,痒意消失,身上的皮肤就会慢慢脱落。”
“杜姑娘嘴硬,就看能不能熬过这十二个时辰了,这发痒可不是普通的痒,而是像成千上万的虱子在身上爬,是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挠都没处可挠,恨不得直接把皮肉刨破。”
“熬过了这十二个时辰也没关系,接下来的蜕皮就更痛苦了,她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一点点溃烂、剥落,露出里面鲜嫩的、猩红的血肉,没了皮肤的包裹,脆弱至极,稍微沾染一些灰尘,便会疼的死去活来。”
“不过杜姑娘,请你放心,人的皮肤是很顽强的,就算你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溃烂脱落了,过一段时间还会长新的皮肤出来,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到时候,我们可以重新给你撒上蜕皮粉,看看新长出来的皮肤,比起你原先的皮肤,哪个能坚持的时间长。”
随着沈忆舒的话,杜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底的恐惧也越来越深:
“魔鬼,你就是个魔鬼!都说医者仁心,沈忆舒,你敢这样做,一定不得好死!”
沈忆舒瞬间冷下脸:
“你在香料里面放疫虫,妄图害死京城诸多无辜百姓的时候,你就没觉得自己也是个魔鬼吗?你都没有不得好死,我这一生救人无数,又怎会不得好死?”
“红玉,把蜕皮粉给她撒上,她一天不交代,就一天不给她解药!等她长了新皮肤,就再洒一遍,周而复始,我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红玉闻言,二话不说,打开瓶塞,就将里面的粉末,洒到了杜若的脸上,甚至拉开她的衣领,将她的身上也撒了一些。
做这一切的时候,城王很自然的背过身去,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
这药粉起效很快,短短三息功夫,杜若便觉得身上痒了起来,脸上、背上,果真如沈忆舒所言,像是成千上万的虱子在爬。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挠,可始终挠不到位置,总觉得这也痒、那也痒,那股痒意好像能传染一样,在她的全身乱窜。
哪怕她再怎么用力,皮肤都被刨出了血,可那股痒意始终没有停止。
杜若的双手戴着镣铐,她无法伸手挠自己的后背,没有办法,她只能挪到墙边,用自己的背部使劲在墙壁上蹭着,以此来缓解这汹涌而来的痒意。
一开始,杜若还能咬着牙,一声不吭,试图凭自己的意志力扛过去。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坚持不住了,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面容扭曲。
杜若脑海中回想着沈忆舒的话,沾染了这蜕皮粉,要痒足十二个时辰,再之后便会皮肤溃烂,血肉模糊。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她好歹也是个年轻姑娘,无法接受自己变成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不敢想象那样有多么痛苦。
沈忆舒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察觉到杜若的理智正在逐渐崩溃,心中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她对城王说道:
“城王殿下,她目前不愿意交代,我想着与其空耗时间,不如我先走了,等她什么时候扛不住了,愿意交代的时候,我再过来给她解药。”
“也好。”城王看懂沈忆舒的意思,点头答应下来。
沈忆舒转身就走,就在她即将踏出牢房门的那一刻,杜若开口了。
她声音沙哑,可以听出语气里蕴含的痛苦和隐忍:
“给我解药,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沈忆舒闻言转身:
“你确定吗?你不怕背叛南疆?”
“哼,你都说了,那南疆皇帝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我此前也是迫于无奈才跟他合作,如今落到你们手中,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杜若冷笑。
沈忆舒给红玉使了个眼色。
红玉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拔出瓶塞,往杜若的脸上和身上撒了另一种药粉。
这药粉效果非常好,刚撒到身上的时候,那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痒意,似乎瞬间消失了,杜若的身上再也没有那种挠心挠肺的难受感。
除了手臂上被挠出来的血痕,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幻觉。
杜若舒坦了,整个人靠在墙壁上,重重地松了口气,她额头脖子上全是刚才难受而沁出来的冷汗,有种劫后余生的解脱感。
城王让狱卒搬了两个椅子,让自己和沈忆舒坐下。
他们两个,一个身上有旧疾,还没调理好,一个娘胎里中毒,身体虚弱,而这牢房,本就是阴暗潮湿的地方,呆久了有些难受,还是让自己舒服些比较好。
杜若看着两人坐下,一副打算长谈的架势,不免露出一抹苦笑。
在答应南疆新帝,来到大安国京城做这个任务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么狼狈的境地。
她缓了许久,直到彻底从方才的痛苦中缓和过来之后,才开口问道:
“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所有。”城王毫不犹豫,“你知道什么,就全部说出来,包括你的身世,你怎么长大的,你的爹娘,还有那个苗杰,以及你在南疆宫廷住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我的身世,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们都知道我是离云的女儿,可见苗杰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们了,为什么还要我说一遍?”杜若不解。
“他说归他说,你说的是你说的,我们不会偏听偏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城王冷冷道,“好了,别耽误时间了,说吧。”
杜若也没有办法,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她从自己的身世开始讲起,说到南疆先帝用傀儡蛊,造成了大安国那一场惨败,说起永安帝一怒之下把南疆打服,要求处死所有的养蛊师和蛊虫……
再之后,就是南疆皇宫灭蛊,离云身死,苗杰为报恩,协助离云怀了孕的妻子出逃……
这一切的一切,都跟苗杰的口供吻合。
而杜若的重点,在她为了报仇,单枪匹马闯进南疆皇宫之后——
南疆新帝很年轻,有着年轻人应该有的野心。
他怕死,所以将南疆皇宫防守得很严实,杜若刚闯进皇宫,就被南疆新帝发现了,本来他是想直接杀了杜若的,可当得知杜若是养蛊师的时候,却改变了主意。
他给了杜若两个选择。
第一,按照刺杀帝王的罪名,即刻处死,她的母亲和所有熟人,都将被牵连,直接抄家灭族。
第二,归顺他,听从他的吩咐,帮他做事,如果成功,她不仅可以替自己的父亲报仇,甚至还能得到更多好处。
杜若不想死,当然选择了第二个。
于是,南疆新帝给杜若下了剧毒,这种毒,每半年都需要吃一次解药,而解药掌握在南疆新帝手中,每次到时间了,他就会派人给她送去。
杜若乖乖吃下毒药,也没了反抗的意思,于是南疆新帝带她去见了一个人。
一个被关在密室里很多年的人,那个人衣衫褴褛,头发花白,蓬头垢面,根本看不清脸,只知道他的手脚被铁链锁着,甚至有两个长钉子,直接刺穿了他的琵琶骨。
“南疆新帝说,这是昔日灭蛊之战中,幸存下来的养蛊师,为了不让大安国知道,南疆还有养蛊师存在,便把他关在这密室里,将他锁起来,限制他的行动,也是为了防止他向南疆皇室报仇。”
“南疆新帝让我拜那个人为师,我原以为那个人不会同意,毕竟他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南疆皇室的无能,可没想到他却同意了。”
“他好像很长时间没说过话,声音很沙哑,说话也有些不清楚,但是教我的时候却很耐心,把所有的东西都倾囊相授,我跟着他学会了很多,比我以前自己摸索的时候,蛊术要精进了不少。”
“等我学的差不多了,新帝便让我带着蛊虫,带着苗杰他们,来大安国做任务,我离开南疆之前,他刚给我吃了一颗解药,如今半年的时间还没到,所以我还没有毒发。”
“但现在,他们知道我被抓了,就不会再有解药送过来了。南疆新帝不会让我被抓之后还活着的,只有我死了,他才能彻底安心。”
“沈忆舒,听说你医毒双绝,我没有见识过,你能不能替我解毒?”
听了这话,城王殿下脸上露出一抹一言难尽的神色。
这个杜若可真有意思,怎么好端端的招供呢,却突然跟仁嘉公主提起条件来了?难不成,沈忆舒不给她解毒,她就什么都不说了吗?
杜若定定的看着沈忆舒,希望得到她的回应。
沈忆舒低头思考片刻,才开口道:
“给你解毒,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杜若,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给你解毒呢?你如今肯招供,是因为你怕痛苦、怕蜕皮,以信息与我交换。”
“想让我替你解毒,你拿什么来换呢?”
“蛊术。”杜若咬咬牙,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大安国很强大、很有本事,也知道你精通解蛊,那你想不想学养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