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是在周虎哥哥家吃的！
炒鸡味道不错，酒是自酿的土酒，入口火爆，后劲也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明信开口道：“周镇长，你哥在家种地还是哪个单位上班？”
“哦，家里有几亩地，农闲时去矿上打工。以前还行，封矿之后日子过得艰难，本想找找人，让我哥去烟站或者粮站帮忙，但我哥文化程度低，年龄又偏大，不好找单位。”
“你哥有几个孩子？”
“超生了，上头俩闺女，出去打工了，小的是儿子，在上高中。”周虎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计划生育是国策，卡得很严，他嫂子能生三个孩子，周虎肯定出面跟计生办和派出所打过招呼。
不过闺女出门打工，儿子上高中，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让陈明信有点不悦，毫不客气地说道：“俩侄女学习不好，还是咋回事，你这当叔叔也不管？”
周虎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小声解释道：“我当时连副科都不是，没有能力给俩侄女安排工作，还有就是我哥一直说什么长兄为父，自尊心极强，不愿意欠我的人情。”
“你的俩侄女初中毕业了吗？”
“上了两年，没有毕业就出去了！”想起异乡打工的侄女，周虎神情顿时黯淡下来。
“化学课本都没有见过，唉，出去也是下苦力！”陈明信出言如刀，又在周虎的心上捅了一下。
周虎猛地端起酒杯闷了下去，然后低头不语。想来侄女们的打工生活无比艰难，周虎和他哥却又无可奈何。
桂彦生给陈明信使眼色，示意陈明信不要老提这些伤心事，怎么能不提呢，这就是基础教育出了问题的弊端和必然后果，陈明信逮住瘸子往死里踹，接着问道：“周镇长，你亲哥家尚且如此，村里的情况会不会更加严峻？”
听到这里，周虎眼中有了怒意：“陈县长，你这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农村就这条件，我们能咋办？”
“办法肯定有，看你想不想而已。”
话到此处，周虎就算反应慢半拍，也看出来陈明信今天过来有事跟自己说，而且大概率与教育有关：“陈县长，桂主任陪着您过来，是想说教育方面的事情吧，对吗？您是领导，咋说我咋执行。”
“周镇长，其实现实情况你很清楚，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中国加入wto几年了，再过两年举办奥运会，而且国家在维持劳动密集型企业就业的同时，也在大力发展高新技术产业。
可以说，未来不上大学，就等于半文盲，何况小学毕业？”陈明信话音刚落，桂彦生见周虎没有说话，便接过了话茬：“周镇长，咱都是矿区里的人，不说外面的世界，就说矿区，随便上个煤技校，毕业就比大多数老工人钱多，还不用下井！不学习，真的跟不上时代了呀！”
“陈县长，桂主任，你们说的我理解，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周镇长，我有一个办法，不过需要你配合，事后，你还可能受到处分。那就是借用煤矿缴纳的安全生产保证金！”
“什么，动用买命钱？不行，绝对不行。”周虎直接拒绝，丝毫没有犹豫！
“我也会签字署名！”
“陈镇长，这钱严格来说不属于镇财政，煤矿如果中间索要，我拿什么还给人家！”
“其一，我刚才说了，是借，以后用税收补齐；其次，煤矿暂时封矿，但不会永远封矿，这是财源，煤老板和政府都不可能放弃。
周镇长，你如果同意，我代表县政府签字，你和桂主任抓紧时间普及义务教育。为了避免被人下绊子，尽可能低调一些，学校各方面简朴一些，等到教育搞好了，就算被人察觉，大不了一个处分，钱又没有再装进我们的兜里。”
周虎还是在犹豫：“陈县长，您容我在考虑考虑！”说这话时，周虎眼睛望着门外的村庄。显然，犹豫中有些意动！
陈明信又加了一把火：“周镇长，煤矿迟早要重新开业，到时候书记病愈归来，你甚至连代理都保不住，这些失学的孩子也都耽误了！他们不会考虑这些，他们眼中只有权势与利益。”
这时，周虎的哥哥又端了一盘菜进来：“虎子，别光聊天，招呼客人们吃菜呀，大妮春节没回来，邮寄了一些荔枝熏的腊肉，没啥好招待的，大家尝个新鲜吧。”
周虎目送哥哥放下盘子走向厨房，回头对陈明信说道：“陈县长，普及九年义务教育这事我干了，您说我和桂主任该怎么做呢？”
“桂主任，你打一份借款申请，我这个分管教育的副县长代表县政府签字作保，然后你把这份申请交给周镇长，注意，手续必须正规，绝对不能有账目不清的现象。咱们要普及教育，更要学会保护自己。
拿到借款后，投入到教育事业当中去，主要用作伙食费和书钱。如果有人问，你打个马虎眼，就说是从煤老板手里借来的，不要说具体是哪个煤老板，让他们猜去吧。”
周虎和桂彦生对视一眼，发现陈明信的办法简单粗暴，但越是直接，越容易办成。不过：“陈县长，事后追查，您的责任比我们两个都要大，听说一直有人在盯着您呢，他们肯定会揪住不放的。”
“呵呵，”陈明信笑道：“我就是啥也不干，他们也会鸡蛋里挑骨头，反正我没贪污，就是为了普及义务教育，耍了点手段，又没有侵害政府的利益。大不了背个处分，他们还能把我双开？”
“煤矿如果听到风声追要保证金呢？”
“不会！煤矿要想重新开业，不会得罪当地政府，更不会得罪最广大人民群众。”
桂彦生当场写了申请，陈明信签字，然后交给了周虎。整个过程有点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过程序上没有原则性问题。
乡镇教育办借钱，县政府没钱，刚巧镇政府有一笔闲置资金，借用一下，投入教育事业，最多算是操作不太符合规程。
——
西山矿区最大的煤老板卢建国（前县委书记卢建平的亲大哥）布局多年，人脉渗透到了镇政府的每个角落，很快知道了安全保证金被挪用的消息。
这点钱，卢建国压根不在乎，但此事涉及到县里的争斗，卢建国就拿不定主意了，于是急忙给弟弟卢建平打电话询问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