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埋下的隐患正在苏醒。当年为快速扩大产能,村里接受了某东南亚企业捐赠的智能灌溉设备,却不知其内置芯片携带特殊程序。此刻屏幕上的乱码逐渐重组,显现出东南亚雨林的画面——腐烂的菌菇堆成小山,穿工装的人正将工业废料倾倒入河。
\"他们在复制我们的灾难。\"小狐狸的声音带着金属颤音,尾巴扫过地图上的湄公河标记,\"那些设备在窃取土壤数据,用我们的生态模型制造速生菌菇。\"祁同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上个月考察团带来的东南亚菌菇样本,菌丝结构与当年村里的毒菇如出一辙。
警报声突然变成刺耳的蛙鸣。设备间角落,铁皮柜轰然倒地,露出藏在夹层里的老式蛤蟆收音机。斑驳的机身亮起幽蓝指示灯,喇叭里传出诡异的歌谣:\"采菇郎,莫贪欢,烂了根,蚀了心...\"这是村里失传已久的采菇调,此刻却带着东南亚口音。
张大柱的吼声从对讲机炸开:\"西瓜地全完了!藤蔓一夜之间全黑了!\"祁同伟冲向门口,手电筒光束扫过试验田,只见新引进的\"一带一路\"合作品种西瓜,表皮爬满墨绿色霉斑,菌褶状纹路正在缓慢蠕动。王婶抱着几筐草莓僵在田埂,白发间落满黑色孢子。
深夜的村委会,投影仪将卫星地图投在布满裂痕的土墙上。二十多个东南亚合作基地的光点连成诡异的图腾,每个光点都在吞噬周围的绿色。技术员颤抖着调出数据:\"这些地方的土壤微生物死亡率,和我们当年爆发菌灾前的数据吻合度97%。\"
小狐狸突然跃上会议桌,周身泛起金色符文。它的爪子划过墙面,地图上的光点竟渗出黑血,在地面汇成溪流。\"这是地脉的悲鸣。\"它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房间,\"人类总在重复相同的错误,这次牵连的不只是一个村子。\"
祁同伟拨通了省农业厅的电话,却被秘书告知领导正在参加\"国际生态合作庆功宴\"。他握紧手机,听见宴会厅的欢笑声透过听筒传来,混着开香槟的噗嗤声。小狐狸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嘴里叼着块带血的芯片,上面刻着东南亚某企业的logo。
凌晨三点,祁同伟带着几个年轻人潜入废弃的旧大棚。月光从破洞的顶棚洒落,照亮堆积如山的捐赠设备。他们撬开控制箱,发现主板上布满黑色菌丝,正在吞噬电路。当第一块芯片被拔出时,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老槐树的树冠在夜风中疯狂摇晃。
\"必须切断所有数据传输!\"祁同伟扯开衬衫领口,脖颈处浮现出淡青色脉络——那是当年菌灾留下的印记,此刻正在发烫。小狐狸化作流光没入地下,监测站的所有屏幕突然熄灭,转而投射出世界各地生态灾难的画面:亚马逊雨林的菌菇瘟疫、非洲草原的土地酸化、欧洲农场的作物变异...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祁同伟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村民们自发拆除智能灌溉设备。王婶捧着被污染的草莓,突然将它们埋进树根:\"就当给土地赔罪。\"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那是张大柱在翻耕染病的西瓜田,铁犁翻起的泥土里,隐约可见黑色菌丝在晨光中萎缩。
监测站的灯光再次亮起,这次显示的是全球土壤健康预警系统。祁同伟输入密码,将村里二十年的生态修复数据上传,那些跳动的绿色曲线,与世界各地的红色警报形成刺眼对比。小狐狸不知何时趴在他肩头,尾巴扫过屏幕:\"人类总以为能掌控土地,却不知每个错误都在编织更大的网。\"
山风掠过新翻的泥土,带着草莓腐烂的气息。
小狐狸猛地立起,尾巴炸成蓬松的扇形:\"地脉要震了。\"
话音未落,监测站的警报器集体嘶鸣。全球土壤健康预警系统的屏幕上,红色警报如野火蔓延,北欧冻土带的冻土消融曲线、亚马逊雨林的微生物灭绝指数、东南亚稻田的重金属超标数据疯狂跳动。唯有代表山村的绿色曲线,在血色汪洋中倔强地勾勒出孤岛。
\"快通知所有人!\"祁同伟抓起对讲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冲向门口的瞬间,瞥见电子钟显示17:23——正是二十年前那场菌灾爆发的时刻。雨幕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铁皮屋顶上,像无数双枯手在叩击。
村头的广播响起刺啦的电流声:\"全体村民注意,立即前往观音庙避险!\"张大柱的吼声穿透雨幕,他正冒雨将最后一车菌棒推进仓库,塑料布下的菌丝在暴雨中疯狂膨胀,透出诡异的荧光。王婶佝偻着背,挨家挨户收拢晾晒的经幡,白发在狂风中凌乱如麻。
祁同伟顶着风雨奔向老槐树。闪电劈开云层的刹那,他看见树干上浮现出古老的图腾——那是明清县志记载的\"地脉守护纹\",此刻正随着雨水流淌,化作蜿蜒的金色溪流。小狐狸跃入雨幕,周身缠绕着发光的菌丝,对着翻滚的云层发出狼嚎般的长鸣。
\"让开!\"急促的刹车声刺破雨幕。三辆印着东南亚企业标识的越野车碾过泥泞的村道,西装革履的人举着喇叭高喊:\"我们是来回收智能设备的!再不配合,就告你们违约!\"张大柱抄起铁锹挡在监测站门前,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想动设备,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暴雨突然变成黑色的孢子雨。祁同伟看着掌心迅速腐烂的雨滴,想起小狐狸说过的话:\"当土地的伤口太深,连雨水都会变成毒药。\"仓库方向传来闷响,几个村民跌跌撞撞跑来:\"不好了!那些东南亚来的菌种全变异了!\"
观音庙内挤满了人。诵经声与雨声交织,檀香在潮湿的空气里凝成雾霭。王婶颤抖着点燃长明灯,火苗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当年山神发怒也是这样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