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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好。”

南安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李孟还有陈守时,接着说:“此事虽然朕全权交给了太子处理,只不过恐怕牵扯甚大,还需要有人在暗中相助。”

“陛下是,害怕幕后之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会销毁证据,从而给殿下使绊子。”

李孟听了这话连忙说:“微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不可。”

南安帝摆了摆手,轻声说:“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交给你们也就罢了,但是朕看得很清楚,这件事情牵扯的人太多了,或许你们的门生也有人…”

“陛下恕罪!”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李孟与陈守时都直接跪在了地上,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陛下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怀疑他们。

又或者说不是在怀疑他们,而是在怀疑他们的手中是否干净,怀疑他们的门生究竟有没有听他们的话,认真为朝办事,而不是为自己谋取私利。

他们也想要证明自己,所以这件事情他们自己绝对不能插手,不仅不能插手,而且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还一点都不能够透露出去。

“献王,该回来了。”

南安帝想了想,不自觉提了一句:“朕记得这个自己这个儿子可是潇洒,一点都不惦记着朕,得了圣旨就直接出京去了。”

“父皇,十弟一定惦记着您的。”

唐明琅听了这话也明白南安帝的意思,连忙说:“十弟若是不惦记您的话,就不会每月都给您来一封信和您说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得到什么东西,就都往宫中送来了。

“可见他心中一定是有您的,而且哪怕他在封地,也是为您着想,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您,都会给您送过来,您不让他插手那些事情,他也就都听您的话,没有去做那些事情。”

“而且儿臣还听说了十弟在封地中虽然没有怎么读书,但是他还是会去料理农耕,可见他还是把父皇给他的教导放在了心上,知道民以食为本,他为百姓着想,就要去了解那些农耕之事。”

“哦?居然还有此事?”

南安帝闻言有些意外,看着唐明琅问:“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是因为前阵子儿臣收到了十弟的信,他与儿臣分享了自己在农耕之中学到的不少东西,而且听说还研究出了一个比较厉害的农耕器具呢。”

“儿臣听了之后觉得特别稀奇,就让他寄了东西过来,只不过这会应当还在路上还没有到,又或许是随着他一起进京,儿臣也未可知。”

“因着这个器具,儿臣还答应他了,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设宴好好款待款待他,让他吃上这段日子错过的好东西。”

唐明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着说:“所以儿臣知道十弟并不是不把您放在心上,他给儿臣的信里面可是提了好多次特别想您,只不过害怕频繁来信,会让您觉得厌烦。”

“毕竟父皇您不仅是我们的父皇,而且还是天下之主,每日要操劳的事情都特别多,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思念去叨扰您的话,那么您每日除了每理政务还会特别辛苦。“

“所以他才一月只送来一封信,只不过送来的东西都非常多,送到了内务府上,令贵妃娘娘应该知道这件事情才对呀,她没有跟您说吗?”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是真的很好奇,令贵妃知道这件事若是不和陛下说,那是存着什么心思?

“提过。”

南安帝记了起来,轻笑着说:“只不过我那个时候太忙了。令贵妃说了一句之后,朕也就忘记了,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有心,不仅仅是一次送过来,而是每次都送。”

“也怪朕太忙了,也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送来的东西应该都放在了内务府等,朕有空的时候再去看看吧。”

“既然你与你的十弟关系如此之好,那你说,朕把这件事情交代给他去做可好?”

南安帝说这句话的时候轻轻的敲了敲龙椅的扶手,定定地看着唐明琅。

谁也不知道,他突然问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试探唐明琅,试探唐明琅与唐明宁的关系究竟有没有表面上那么好。

“当然好呀。”

唐明琅二话不说就笑着点了点头,说:“如果父皇要问儿臣的话,那么儿臣肯定毫不犹豫就会帮师弟答应下来,毕竟虽然十弟在封地过的也挺好的,但是太久不见了,而是还时时想念他的。”

“如果是能够把这件事情交代给他去做的话,那么他就有一由在京中多留一段时间,然后儿臣也可以与他多一些时间相处了,儿臣自然愿意他接手此事。”

“这么听起来,你倒是不担心,他会在探查的过程中遇到什么危险。”

“而且也似乎是因为你的私心,想要让他在京中多留一段日子,才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做,没有完完全全依着这一件事去分析献王究竟适不适合做这件事呢。”

南安帝语气不咸不淡,谁也听不出他这句话中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父皇,儿臣确实有私心。”

唐明琅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十弟虽然无心朝政之事,向父皇讨要了恩典去了封地,当上了他心心念念的闲散王爷。”

“可是在儿臣看来,这么久不在家中,他必定对京中的事情还是分外挂念的,所以儿臣才想要让他多留一段日子,而且儿臣觉得十弟还是很适合做这件事的。”

“毕竟父皇您想想,十弟乃是亲王,他去督办,只是合情合理,而且父皇您肯定也会安排护卫在他身边,若是有什么不长眼的闹到了他头上,他还可以直接让护卫把他抓起来,然后关进大牢,好好审问一番。”

“毕竟我在明已经能够为他分担到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在暗处的那些人应当也不足为惧,若是父皇还担心的话,那么我也可以把手中的一些人分给十弟。”

“十弟终究是我们皇家的血脉,在这个人人都可能被浸染的大染缸里面,让他来处理此事是最合适不过了,毕竟他对科举一点都不上心,他本来就不是想要读书的人,这样子他来查岂不是更显得皇家的公正无私,也不会让那些人有辩驳的机会吗?”

唐明琅磕了个头,接着说:“父皇,儿臣与十弟之间虽然并非一母同胞,但是从小长大,自然也不舍得他一直留在封地。”

“更何况,他的封地距离江南郡实在是太近了,儿臣也担心重新丈量土地一事牵扯到了太多人的利益,他们可能会对十弟下手。”

“那还不如借着这个由头,直接把十弟留在京中,等到丈量土地的事情结束了之后,再让十弟回去,这样对他来说也是万全之策。”

“江南…”

南安帝听了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你倒是字字句句都特别诚恳,但是朕听你的话中,似乎已经断定土地丈量之事在江南推行不下去,而且会有人因此付出性命作为代价。”

“父皇,您前阵子问了儿臣一个问题,为什么江南每年的商贾贸易那么多,却比不上永乐的税收。”

唐明琅笔直地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南安帝:“儿臣本来以为是父皇出给我的考题,所以回去百般思索,甚至让手底下的幕僚也一起帮儿臣出出主意,然后想要给父皇交上一个完美的答卷。”

“但是越查下去,儿臣越觉得此事事关重大,这不是父皇出给儿臣的考卷,而是那些横行霸道的商户以及穷苦的百姓给朝廷出的考卷,那么朝廷要答这张考卷就要回答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让百姓寒心,要让百姓知道朝廷是与他们站在一起的。”

“父皇曾经对儿臣说过,百姓才是一个朝廷的根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儿臣一直都把它放在心里,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做,而且哪怕付出血一样的代价,也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做下去。”

“可是儿臣也是人,人也会有私心,儿臣也会想要护好自己能够护住的人,那么恰巧十弟就在儿臣想要护住的人中,所以儿臣才会笃定地对父皇说把十弟叫回来是一件好事,也想要借着这件事给他安排一个差事,让他在京中多留一段日子,等那些事情全部都结束了之后再让十弟回去。”

唐明琅重重地磕了个头,沉声说:“儿臣私心颇多,愧对父皇的养育之恩,还请父皇治罪。”

“太子,何罪之有啊…”

南安帝听了这话重重地叹了口气,从龙椅上起身,来到了他面前,把他扶了起来:“太子你做的很好,朕对你很满意。”

“父皇?”

唐明琅有些意外,他抬头看着南安帝,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人都是有私心的,你与献王有兄弟之情,朕又何尝不是记着这个儿子呢。”

南安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今日能够说出这样子的一番话,确实是让朕有些意外,你长大了,不仅仅是会为自己身边的人考虑,而且还会为这南朝的百姓考虑。”

“江南重新丈量土地一事,确实是要推进,而且那些虚报了土地数目,依此逼迫佃户的地主,也一定要严惩不怠。”

“永乐郡是你皇姐管辖的,在她管辖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去做一些事情蒙骗于她,毕竟她的手腕你我都是清楚的,而且朕把永乐交给了她,她每年上缴多少的税收都是他她自己自愿的,就是她对朕的爱护之心。”

他说到这里温和地笑了笑,自己这个女儿特别对自己的胃口,接触下来才知道,是个有能力有大才的好孩子,这个好孩子之前让她吃了太多苦,若是个男子,若是他从小就开始培养的话,如今还有唐明琅什么事,太子之位必然也应当是属于他才对。

可惜了,是个公主。

南安帝收回了自己的手,温声说:“江南重新丈量土地一事,朕相信朝中有不少人都收到了不少风声,他们不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所以就只能把目光放在了江南这种富庶的地方,一旦成功了,那他们的未来,哪怕不做官,也能够衣食无忧一辈子,甚至还能够为自己的子嗣留下一笔丰厚的家产。”

可是他们剥削的是朕的子民,是朕的百姓,朕若是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的话,岂不是让前阵子敲了登闻鼓的那位读书人彻底寒了心。”

他既然已经敲了登闻鼓告了御状,让朕知道了这件事情,那么朕一定要安排人去彻查这件事情,这样子日后他们才相信,朕设立登闻鼓谷是为了让他们说出自己的冤屈,这样子对天下的贪官也才会有震慑之力。”

“朕不觉得贪官是能够全部杀干净的,但是只要杀了一批贪官,让那些贪官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有人在盯着,从而慢慢地去规范南朝的官员,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来,南朝总会越来越好的。”

南安帝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他知道天底下的贪官,如果光凭自己的政令去杀的话,是根本就杀不干净的,哪怕完全杀干净了,到最后也会有另外一批贪官重新发展起来。

所以他一定要摸索去探寻一个更加适合南朝发展的,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留下一些贪官也未尝不可,一步一步慢慢来,才是长久之计。

“那父皇是答应这件事了?!”

唐明琅很是开心,他看着南安帝,笑着说:“十弟真的能够留在京中了?”

“你可别开心的太早了。”

南安帝笑了笑,轻声说:“虽然朕是答应了你这件事情,但是你忘记了献王是个什么性子的。”

他那个时候救下了朕,却只是求得了一个闲散王爷的位置,便是不想要再插手朝中的任何事情,你虽然为他谋求了一个差事,但是他若是不尽心尽的去做的话,那么朕也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他。”

“还请父皇放心!这件事儿臣一定会好好处理!儿臣去和献王说!”

唐明琅笑了笑,说:“既然是儿臣向父皇推荐的人选,那么一定不会让父皇为难。”

“那你就去做吧。”

南安帝摆了摆手,轻声说:“算算日子,明日献王也应该进京了,你们两兄弟可以叙叙旧,若是他真的答应了这件事,那此事你们两兄弟便通力合作就是。”

“是!多谢父皇。”

京郊,菩提寺。

寺庙后院,静谧幽然,宛如尘世中的一方净土。青石板路蜿蜒其间,石面布满岁月的痕迹,缝隙中偶有青苔滋生,绿意幽微。四周回廊环绕,朱红的立柱承载着岁月的重量,漆面斑驳,却难掩昔日的庄重。廊檐下的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而空灵的声音。

庭院中央,一座古鼎香烟袅袅,轻烟缓缓升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淡淡的檀香气息,令人心安神宁。鼎旁有一方石桌,石凳错落有致,桌上刻着的古老经文,因岁月侵蚀而略显模糊,却依旧散发着神秘的气息。院角,一棵参天古松拔地而起,树干粗壮,需数人合抱。松枝如盖,向四周伸展,针叶茂密,在阳光的映照下,落下斑驳的光影。

“殿下。”

唐清璃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轻声说:“大人不必多礼,坐着喝喝茶,听听诵文。”

“多谢殿下。”

少年郎身着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袍,衣料上乘,触手温凉顺滑,在阳光的轻抚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口与袖口皆以银线绣着精致的云纹图案,针法细密,纹路流畅,风拂过时,若隐若现间尽显低调的奢华。

腰间束着一条深紫色的丝质腰带,宽窄适中,中央镶嵌着一块圆润的羊脂玉佩,玉佩莹润洁白,毫无瑕疵,其下坠着淡蓝色的穗子,穗子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如灵动的水波。

下身是同色的锦缎长裤,裤管微微收紧,恰到好处地贴合着双腿的线条,显得腿部笔直而修长。足蹬一双墨黑色的鹿皮短靴,靴面上绣着简单却不失雅致的暗纹,皮质柔软。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坐在了唐清璃身侧,敛下了眸中似有若无的情愫。

距离后院的不远处,是几间禅房,青瓦白墙,古朴无华,门窗皆为木质,但其纹理清晰,透着一种温润的质感。

禅房内,烛光摇曳,映出僧人的身影,诵读经文的声音隐隐传出,与大殿内的《华严经》相得映彰。

许久,诵读的经文结束,唐清璃闭上的眼睛才缓缓睁开,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少年身上。

“王大人,许久不见。”

唐清璃笑了笑,温声说:“王大人与之前倒是截然不同了。”

“还是要多谢殿下的提拔。”

王世贞赶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微臣原本只不过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小农户,在进京路上连累了父母为我操劳不幸离世。”

“若非殿下给了我银子,又为我寻了可靠的师傅精心教养着,我又怎么可能会成为如今的状元郎,甚至还入了内阁。”

“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唐清璃摇了摇头,轻声说:“如果你自己不努力的话,哪怕孤给你再多的东西,你也是接不住的。”

“正是因为你自己有这一份心,而且你确实才华出众,所以父皇才会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成为状元,甚至让你进入内阁,孤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殿下的举手之劳,对于微臣而言便是再造之恩!还请殿下给微臣一个机会,让微臣为殿下办事!”

王世贞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他知道今日自己这样子做确实是有一些冒进了,但是他更害怕之后与长公主殿下没有任何联络的机会。

毕竟公主殿下身边从来不缺人,他也不知道公主殿下为何会帮助自己,但是如今他孑然一身,若不是殿下那个时候帮助他,他早就想死了。

殿下对于他来说,就是精神支柱,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真的想留在殿下身边为殿下驱使。

“孤不需要人伺候。”

唐清璃拿起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吹了口气,抿了一口。

“殿下…”

王世贞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他早就应该想到的,哪怕自己如今成为了状元,哪怕自己进入了内阁,对于殿下来说,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你才华横溢,跟在孤身边又能够做什么呢?”

唐清璃叹了口气,说:“那个时候姑之所以愿意帮你,只不过也是不想要看才华横溢之人因为身外之物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如今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也证明了孤的眼光没有错,便继续为朝廷办事,为父皇办事就是。”

“殿下…”

王世贞还想再说什么,他抬头看着唐清璃:“若是殿下真的不需要微臣,那么今日又为何要让微臣来这菩提寺。”

“王大人,慎言。”

唐清璃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冷冷地说:“你是要准备以下犯上吗?!”

“微臣不敢!”

王世贞连忙低下了头,语气带着几分懊恼。

“就你这个样子,还想要留在公主身边伺候呢?一不小心就说不定会给我们公主惹事!”

被唐清璃遣退的灵芝听到了吵闹声连忙过来,站在了唐清璃身后。

“殿下!微臣可改!”

王世贞听到了这话就知道自己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那就等你改掉了这个毛病,再说这些话吧。”

唐清璃并没有把话完全说死,因为她身边确实需要人,可是如今的王世贞还不够。

单单进了内阁,也只不过是个说不上话的传话筒罢了,内阁里有陈守时,也是自己的人,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

王世贞这个人,确实是忠心耿耿,可是他有一个读书人的通病,那就是优柔寡断,这样的人,唐清璃实在是不放心把他安排到江南去。

是的,江南的事情,她知道!甚至可以说是江南的事情男的这么大,完全是因为自己在后面推波助澜,让那个人成功敲击登闻鼓!

为的就是戳破江南之事,让父皇对江南下手。

江南有人侵占农田,多度收取苛捐杂税,虚报商贾还有田地税收之事,是飞鱼楼查了送上来的。

也正是因为分散了飞鱼楼去查此事,那段日子飞鱼楼中才会无人,差一点点就被吴知暖给得手了。

正是因为她让人顺着此事查下去了,她才挖出了江南这个大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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