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都是过往
顾严臻听到门口的敲门声，从电脑面前移开了头，“菲菲？有事吗，进来吧。”脸上带着的依然是那个温柔的微笑。
顾严菲走进来，把牛奶放在顾严臻面前，“哥，喝杯热牛奶，晚上好睡觉喔。”
顾严菲坐在了书架前的小沙发上，一双长腿随意的放着。
顾严臻把电脑合上，拿着严菲送的热牛奶，也坐到了顾严菲身边，准备好了和妹妹来一场促膝长谈，聊聊这么久以来，他们错过彼此的生活。
顾严臻揉了揉严菲半湿的长头发，“我的妹妹真的是长大了，记得你刚出去的时候，头发还是齐肩，现在都已经那么长了。”
顾严菲笑笑，低下了头，“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我最帅气的哥哥竟然也不知不觉要到而立之年了，还有。”顾严菲顿了顿，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顾严臻，“已经成为了丈夫这个角色。”
顾严臻微怔，把手收了回来。“我和爸妈都看着你长大，你也看着我们慢慢变老，这是一定的呀。我们每个人都有新的阶段，新的人来到我们身边，你应该知道的。”
“嗯，我明白的。那...我们真的能够忘掉过去的人吗”顾严菲像鼓足勇气，问出了一个想知道答案已久的问题，她小心翼翼地张口，“哥，我不知道你和她有怎么样的故事，但是你真的能忘记安然姐吗？”
顾严臻沉默了，他微微紧握了牛奶杯，思绪像被拖回了很远很远。
顾严臻和安然的相遇，相识，相爱，不急不慢，一切都刚刚好，可是安然却一直像是长在他脑子里的瘤，怎么也摘不掉，直到遇见了星辰，她是他新长的另一个瘤，终于战胜了安然。
安然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她身上有让人一见难忘的特质。她是典型江南小家碧玉女孩的长相，温柔恬静，从不喧闹，但是身材高挑苗条，她的身高又会给人一种清冷无争的感觉。
安然也同在英国留学，她和顾严臻同校但不同专业。她热衷于文学，修读的是英国文学的硕士。两人同为文学社的成员，恰被分到同一组。一组里只有他们两个中国人，安然首先友好善意地走前和顾严臻打招呼，“你好，我叫安然。”
安然的笑从那一天就深深地刻在了顾严臻心里，她留给他的是一抹清微的阳光，更是怦然心动，顾严臻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热烈的人，只是安然不偏不倚的就落在了他的心上。
让顾严臻最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安然和他与社长Emily打车到另一所大学谈文学社的合作交流项目，搭他们的司机同样是个热爱文学的英国人，安然坐在前座，与他相谈甚环，浅言默笑，温婉如玉，Emily不觉发出感慨，“She is such a wonderful girl that I want to be her.”
顾严臻讶异地抬起来仔细看着安然，夕阳打在安然的脸上，英国初秋的黄昏，余晖温柔照美人，那一刻旁人的全世界，不过是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顾严臻在自己的怦然心动里明白，真正美好的人不仅仅会让人心动，还会让人消弭所有的恶意，甚至待在她身边就够。年少的顾严臻只对安然有过这样的感觉，没有谁在他的心里有过这样的位置。
某一个周末，整个文学社一起去教堂收集素材，寻找写作新的灵感。当教堂钟声敲响的时候，顾严臻拉起了安然的手，“I suppose I meet my soulmate.”
安然没有拒绝，她轻轻地回握了顾严臻的手，莞尔一笑，“congratulation.”
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两个温柔的人在一起的时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两个人在一起后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会去上课，听讲座，去图书馆找资料，参加文学社的daily talking，到英国各处灵感的源泉收集素材，只是这一切都有了彼此的陪伴，这让两人都觉得笃定安稳。
只是这样温柔地时光结束在安然两年硕士课程结束后，安然得到了到大英博物馆研究学习的工作机会，这就意味着安然不可能和顾严臻回国。那是一个肃秋，两人约坐在学校附近的长椅上。“你真的不能跟我回去吗？”那是顾严臻最后一次问安然的问题。
安然沉默了，其实顾严臻一直都知道安然的答案，他只是很想再问一次，他在想有没有可能他会回心转意，或者是他对她的爱能不能打动她。
安然留给顾严臻最后的话是，“对不起。”
顾严臻和安然在一起的两年里，两人并没有爱得轰轰烈烈，一直是细水长流般的相爱。
印象里安然从来没有生过大气，除了偶尔会对顾严臻有如同恋爱中女孩一般的小生气，但是似乎没有流露过自己的真实的一面，安然不会轻易地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让人有雾里看花的感觉，看到她会觉得她身上有种独特的韵味，这大概是安然的魅力所在吧，不仅仅是外在的美貌，更是内在的与众不同。
两人一直是被大家看好的金童玉女，而顾严菲也一直觉得安然就绝对是将来会和顾严臻走进婚姻殿堂的自己的四嫂。因为真正见过安然的人，总会对她一见倾心。顾严菲从没有想过，会不是安然。
从窗吹进来的风充满秋天的味道，凉凉的，但不像当年在英国，顾严臻和安然经历过的那个肃杀的秋天。
落叶知秋，他们从在一起到分开，秋天似乎未曾远离他们，一直凉凉的长在心里。
四年了，他也不知道安然留在他心里是个怎么样的位置，但是他知道，他现在想起星辰的时候，嘴边会不自觉的挂着笑，这算不算是放下所有的过往了呢？
顾严臻像是回过神一样，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不忘是不可能的，只是看忘得早还是忘得晚而已。我们都要往前走的，我想安然现在很好，或者我们终究是不合适，合适的人才会走到一起。”
顾严菲心咯噔了一下，怎么会，哥怎么会已经忘记安然姐。
“哥，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回国，不挽留她吗？还是会陪在她的身边。”顾严菲很想听到不一样的答案，这是她婉转的话里最后的努力，她终究是不死心。
“我能怎么样呢，已经回不到过去了，再来一次挽留她，我们不见得会比现在好的，严菲。当时的我们都有太多自己的选择，不一定要为对方牺牲掉原本可以拥有的东西的。”顾严臻不紧不慢的，语气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严菲，不要再说如果了，没有如果，只要现在就好了，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顾严菲讶异地皱起了眉，语气里依然有不甘，“那你现在幸福吗，你和沈星辰在一起幸福吗？你看着我，我要听到你的真心话，你知道的，我能看得出你有没有说谎。”
顾严臻轻轻用手抚平顾严菲皱起来了的眉毛，“严菲，我现在很幸福，星辰是个很好的女孩，我想我该好好珍惜她。”顾严臻郑重其事地回答自己妹妹的问题。
顾严菲把头深深埋进了顾严臻的怀里，此刻的她不想想其他，只想和哥哥好好待在一起，感受哥哥怀里久违的温度。
她想起了刚刚在门口，哥哥看着沈星辰眼里快要溢出的温柔，那是除了安然，那么久以后她看见哥哥这样的眼神，不对，他看安然时候的眼神似乎比这更为冷静，他看着沈星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热烈，那是他顾严臻从来不曾有过的眼神。
顾严菲长吐了一口气，转身就出去了。
躺在床上的顾严菲，久久都不能入睡，她盯着上面水晶灯。过去哥哥和安然的事情不断在脑海里回放，她不知道她不能接受的是沈星辰还是顾严臻没有喝安然在一起，当然还有今天宋研而的态度。
难道自己这么明显的话，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喜欢了他那么久，他一直没看到自己的心意吗，他的沉默代表了什么呢？
今天她略微生气对安小小和沈星辰说了些不客气的话后，她分明看到了宋研而皱眉时眼里对自己的不耐烦和生气，他从没见过宋研而这样对自己。
她努力地不去想，可是越回避，心里的声音就越大声，那个眼神就被放大了，顾严菲开始害怕，紧张，沮丧，难过了。她辗转反侧，心里沉沉，就是这样在不安中不知道几点睡着了。
另一边的安小小也未眠，她不停地想起今天宋研而拉着自己的手，那样的眼神里是不是也意味着什么呢？安小小捏了捏自己的脸，想要清醒一下，不要再胡思乱想准备睡觉。
转了个身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安小小家里的后花园是个宽敞明亮的地方，安小小小时候很喜欢在里面玩，安父为她布置像一片儿童天地一样，有用树藤做的秋千，随时随地可以可以野炊或者是玩过家家大大的一块花布铺在树下。
那天，安小小在后花园玩着气球，突然红气球升了上去，勾在了树上，安小小急得哇哇大哭起来，她很想自己爬上去把气球拿下来，可是十分害怕自己掉下来，她在树下做了十几次欲爬上去的动作，但是都没有成功。
这时候，比她略高的一个小男孩轻轻地拍了她一下，“呐，给你。”小男孩给了安小小一个还没有吹胀的红色气球。
安小小从哇哇大哭里停止了哭泣，啜泣着看着小男孩手里的气球，“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小男孩把红气球交到安小小的手里，“这个你把它吹胀，就和你升上去的那个红气球是一样的了。”
安小小一下就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豆粒大的泪珠，“真的吗，太好了。你是？”
小男孩笑眯眯地说，“我叫宋研而，我陪我爸爸来你家谈...生...”小男孩迷糊地挠了挠头，努力地搜索着对应的词，“噢谈生气！”
安小小擦掉脸上的泪痕，一下子又被逗笑了，“那叫谈生意。我叫安小小。”
宋研而嘟哝道，“好像是，那是个什么东西。”反映了一下，眼里亮晶晶的，“我们一起玩吧安小小。”
安小小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递给自己的那个红气球，他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有他的名字原来叫宋研而，喜欢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萌发的吧
对于顾严臻而言，安然的确是过去温柔时光里他想一直记住的人。现在说起可以一种平淡的口吻说出，努力回忆才想起过去发生的一切，这样说来，其实是因为从未提起是因为从未忘记吗？把放好的责任交给时间，不刻意，不悔恨，等到最后能说出来的时候就像讲书人摩挲一个故事一般平静，自然也是忘记了吧，因为时间已经放好了。
那对于安小小而言，宋研而是过去的人吗？他就这样鲜活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的过去以那样的姿态出现，一直留在了她的心里，早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与她的生命久久纠缠了。时间也一直为安小小留着过去那段回忆，时间会慷慨一些，为他们留下故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