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做好顾太太
顾长宇直直地坐着不动。
顾子铭一进门就听到了顾长宇的勃然大怒，他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狠狠颤抖了一下。其实他踏上回家之路开始心里的大石头就一直没有放下过。不仅是任性和一时想不开散开之后的清醒，更是为撕裂开与家人关系这道口子无法愈合的忐忑。和家人之间的关系一旦出现了裂痕，处理起来需要有一个更加微妙的过程，但是要修复起来却显得无从下手。
徐明慧已经无法在承受任何与顾子铭有关的打击了，无力再去为了她口中为了顾子铭权利的东西去辩驳和争论些什么了，如果是那也只是以后的事情，顾长宇再生气也好，她也不在乎了，此时此刻的她只想顾子铭平平安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看到顾子铭回来那一刻，徐明慧无法控制住自己倾泻不止的泪水，她冲到顾子铭的面前，用了自己此生最大的力气抱住了他，仿佛一松手顾子铭就会消失不见一般，她不停地哭着喊着，“子铭啊，你去哪里了，让妈妈担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怕失去你。”她的声音从高到低，到最后低喃着轻垂着顾子铭的胸膛，哭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久久不愿意睁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爱如山。顾严明心里又能比徐明慧好过多少，他这两天也是吃不好睡不着。漫长的夜晚，他要照顾着徐明慧小睡片刻之后，他才能透过气来。但是等到那个时候没了徐明慧的哭声，那样的夜晚是被对顾子铭的担心包围着的。
他坐在房间的沙发旁，并没有换上睡衣，还是那套从公司回来之后便听到顾子铭离家出走的衣服。迈不开步子去洗澡，他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等着电话会有什么动静，等着自己的困意。那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父亲能做的消愁。
顾严明一辈子活得并不锋芒毕露，在明争暗斗的顾家里从不刻意去追求什么，也没想过从别人手里抢过些什么的。可能就是因为徐明慧把从自己身上的期待转移到了顾子铭身上，他知道徐明慧也是为了儿子好，自己天生没有什么本事，如果不是生在顾家，大概一辈子碌碌无为，他想不能让儿子步自己的后尘，所以顾严明看在眼里却从不干涉徐明慧的做法。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顾子铭的性子里有几分自己的血液。自以为在一旁观望着就是为他好却变成压垮顾子铭的最后一根稻草。后知后觉的顾严明竟不知自己也成了让击垮儿子的帮凶。夜晚里的放逐和消沉不一定有用，但他也只能那样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了。
一个夜晚不知道有多少次，他从黑暗里醒过来，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回过神来既庆幸自己睡着了，但又煎熬于下一次睡着的时间，每次闭上眼睛的时分，那些可怕的担心和思念就会一点点占据他的神经。反反复复就这样睡醒了又闭上眼睛，等待着下一次睡着。
听到顾子铭的声音，顾严明身形猛地一颤，没有像徐明慧一样立马冲上去，他保持在原位良久不动，揉搓着自己的下巴，手掌触摸到粗粗的胡茬，还有摸到脸上油脂附着在手掌上面，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都没有洗。终于转过去看着顾子铭那张与年龄不符合沧桑的脸，慌神一下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儿子。
顾子铭对上了父亲的目光。顾严明双手放在身后，缓缓走到顾子铭面前，没有直接看他的眼睛，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把徐明慧抽离出来放在自己的怀里，
默默地轻拍着她的肩膀。
“爸。”顾子铭轻叫了一声顾严明，轻得好像只是那一声语气词。
顾严明这才转眼望着自己的儿子，动了动嘴唇想要关心些什么，却终究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才面前挤了一句，“回来就好。”缓缓伸出另一只手在空中停留，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掌落在顾子铭的肩上。“过去吧，去你爷爷奶奶那。”
情切止于语。思念的孩子归家，再多的话再浓的思念也只能化作一句回来就好。单方面的思念是没有用的，父母和孩子是应该永远在一起的。
顾长宇站了起身，“跟我上楼。”平静冰冷的语气令人无法抗拒。顾子铭面无表情地像服从指令一般跟在顾长宇的身后。经过沈明月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一双无神的双眸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好像要把她看透，沈明月的心紧了一紧，眨了眨眼睛，握紧了拳头，她读不懂顾子铭眼里的意味，只觉得那好像犹如一盆冷水从头到尾的淋下，让她浑身发冷。顾子铭没有说话，但是只动嘴唇的唇语就足以让沈明月心口含冰，他说的是“我回来了。”他一字片刻清晰蠕动嘴唇的唇语传达出来的意思远比怒声的话语更有杀伤力。
顾严臻一接到秦曼丽的电话就匆匆赶回了顾家。
“子铭呢。”顾严臻在屋里微微张望寻找着顾子铭。
“和你爸上楼去了。”
“爸应该很生气吧。”顾严臻不用猜也能想象得到顾长宇有多生气。他只希望顾长宇不要能超出那个度。顾长宇生气归生气，但还是能换另一种方式去与顾子铭对话，起码能在过程中让他知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皆是为他好的用苦良心。这个时候顾严臻对顾子铭能回来的理由还是不明了的，他不知道顾子铭想通了多少，会不会又因为爷爷因为恨铁不成钢说出来的话又堵回了死胡同里面。
他瞟了一眼沈明月，看到她同样发白的脸色，心生厌恶感，“你自己和子铭说过什么心知肚明，不要把你对星辰的那一套对待子铭，逼走了星辰还不够还要把子铭逼走吗？如果你不想等到最后身边空无一人的话，你最好和他道歉收起你那副非功不亲的嘴脸。”听上去不是那么用力的训斥，但冰冷的话语杀伤力一定也不亚于同样分量的话语。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拼劲她的力气把那句话恶狠狠地吐出来。不给顾严臻留下任何一点再驳斥她的机会就转身往楼上走了。
进房间狠狠地把门一甩，拿起枕头就是一通乱摔，下一秒一阵清脆刺耳的玻璃破碎声音传入耳边，地面上紧接着就是一滩凌乱无序的水。她恶狠狠地盯着那滩水，好像屋里除了那滩水没有什么能让她泄恨了，不顺心的事情百里挑一，再加多一件小事就能把自己压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那么倒霉！”嫁进顾家本以为坏日子到头了，却没想到对顾子铭习以为常的做法竟会成为他逃离的原因，也因为这样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沈明月。就这样，婚礼前让沈星辰当自己的伴娘，费尽心力讨好每个人的做法全都白费了。
恨而不得徒增怨念。
沈明月收紧她的拳头，顾严臻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把手指甲嵌进肉里更深一层，昏暗的房间里让房间里的怨气更深。
“严臻留下来把饭吃完再走吧。”秦曼丽提议道。顾子铭出事的前一天秦曼丽也是这么对顾严臻说的，没多久前还在念叨着顾严臻和沈星辰搬出去住感觉好久都不见两人了。没想到再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顾子铭出走这件事上。不过那时候基本每个人都没有心情吃饭。聊聊近况。
“不了妈，星辰还在家里等我。”
秦曼丽若有所思地说，“是啊。说起星辰马也好久没见到她了，改天带她一起回来吃顿饭吧，别忘了这里也是你们的家啊。”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总要等到出了什么事情之后才能有机会说出常回家看看这句话。
人上了年纪，就会特别容易想起孩子小时候的模样。到后来孩子成家立业了，虽然已经远离他生命里的细节了，但还是不妨碍做他生命里最爱他关心他的那个人。
“严臻！”顾严臻的开门声伴随着沈星辰的叫声。
沈星辰像个真正的小娇妻一样把手环绕在顾严臻的脖子上，“你回来啦。”她甜甜地拖长声音。
顾严臻也自然而然地把手揽紧她的腰间，两人谁也不拘泥做这些亲昵的动作。只要有一个人主动，另一个人也肯定会心照不宣地回应。
每一对情侣，爱人，伴侣这样默契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形成的。
顾严臻把她揽进怀里相缠着走到饭厅，“张妈今天煲了好喝的汤，我喝了很多碗了，进去给你盛一碗吧。”平时盛汤盛饭这种事情都是张妈在做的，沈星辰今天竟然主动问顾严臻要不要帮他盛饭装汤。
顾严臻略微皱了皱眉头，有点狐疑地看着沈星辰，“顾太太，你在做什么？”
沈星辰轻轻地干咳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挠了挠后脑勺，“做一个顾太太该做的事啊。”听上去理直气壮，但仔细听还是有点底气不足的。
顾严臻看上去虽然强壮镇定，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不一会，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都晕开了笑容，很是好看。生活里的一点甜，是星辰给的。
“严臻，我和你说我拿了优秀论文的提名！是一个平时对我没什么好感的老头，啊不对。”沈星辰对自己有些无礼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即使那个老师不在，毕竟他也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的人。“一个教授。他原来对我一直很关注的，只不过…他对我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我嫁进了豪门，所以…”沈星辰摊了摊手。
“所以他一直对你有偏见？”顾严臻顺着说。
沈星辰点了点头，随即开始满面笑容地说，“但是我用我的实力证明了自己！采访完南泉导演之后我更加确定了我的选题是南泉导演的理念对当代广告传媒的启示，就得到了认可啦。教授说我的选题很新颖！”沈星辰又兴奋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