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走廊中响起脚步声，出于职业习惯和警惕，诸伏景光脚步声与鹤川悠夏的重合，甚至更轻。
走在女生身后，诸伏景光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开裂的墙皮，墙角的青苔，还有空气中腐朽的腥气，这里并没有生活过的痕迹，甚至连丝人气都没有。
走廊里只有脚步声回荡，再看鹤川悠夏轻车熟路的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满肚子的疑问在他们停在一面墙面前时升到更高，只见她摸了摸墙壁，又将墙角的杂物踢开，将一块并不显眼的砖头推了进去。
一阵东西挪动的声音，鹤川悠夏蹲在地上和诸伏景光同时看着那面墙。
眼前的墙壁缓慢挪开，诸伏景光瞳孔紧缩，没想到这间废弃大楼里还有这么个密道存在。
直到有了一人通过的间隙，墙壁才停止挪动，密道中有阵阵风吹出，借着透过外面的光线，诸伏景光试图看清里面的情况。
很遗憾，除了靠近门口那点空间能看见，再往里什么都看不见，没有鹤川悠夏带路，诸伏景光没敢轻举妄动。
以对方警惕的性子，能这么大大咧咧敞开的东西可不会像表面那么安全。
“门口看你能看到什么。”鹤川悠夏站起身拍拍手，“灯在里面，进去了就亮了。”
说完率先进了密道，等诸伏景光紧随其后。
墙壁在他们进入的瞬间合拢，但灯光并没有像鹤川悠夏描述的那样亮起，突然的黑暗让两人看不见任何东西，紧接着她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手电。
“往里走就好了。”
跟着鹤川悠夏七拐八拐，诸伏景光暗暗心惊，就这布局，再加上伸手不见五指，进来的人还真是找不到出口，走错一个岔路就前功尽弃。
“这里吧其实我很少来，以你的能力路线应该全记住了，不过你记住也没用。”从今天开始，这个通道直接废弃。
“嗯？”诸伏景光眨了眨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鹤川悠夏很满意诸伏景光的识趣，她就喜欢跟他交流，点到为止就够了，如果要是降谷零跟进来，她还真怕那厮暗中给她来个麻袋。
兜了几个圈子，墙壁两侧的灯突然亮起，照亮了前方的视野。
入眼的就是一截长长的楼梯，鹤川悠夏照样打头阵，关掉手电下楼梯。
楼梯很长，鹤川悠夏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事实也确实走了很久，当初为了保险起见，她包下这栋大楼进行改造，同样也为了蒙蔽组织，在另外一个位置同样包下一栋大楼，两栋楼同时动工改造，布局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在个别位置换了批人动了点手脚。
那时候她的恶趣味疯子属性人尽皆知，所以干出什么事都不意外。
‘这脸怎么还脏兮兮的。’20岁的科瑞诗伸手擦掉她脸上没擦净的血污，然后将匕首塞进她的手心，‘碎片太钝了，你还没还得反抗就会伤了自己，记得下次用匕首。’
‘没有匕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她图好看放在床头的花瓶。
‘你恨他吗？’
她顺着科瑞诗的视线看去，看到地上本该没有气息的男人好像恢复了呼吸。
被黑暗笼罩的恐惧再次席卷全身，牙关甚至都在颤抖，拿着匕首的手一松，紧接着又被一只手包裹住自己的手，连同匕首一起。
‘你该恨他的，是他把你变成这样，他死了是活该。’
科瑞诗的言语诱导性太强了，可偏偏她觉得是对的，如果不杀了他，她也会躺在院中，变成那一大簇绣球花的染料。
‘你没有错。’
是的，她没有错。
‘我教你怎么杀人。’科瑞诗拉着她的手走到男人旁边蹲下，‘人最柔软的部位是腹部，内脏多但不易当场致命，心脏前有骨头讲究手法和力气，所以你要对准他的这里。’
握着鹤川悠夏的手，连带着匕首对准男人的脖子比划。
‘就这么使劲一划，动脉跟气管一起划开，还不会发出很大的动静。’
接着科瑞诗松开了手，她连忙收回手惊恐的摇头。
‘不……’
‘别怕，就像杀鸡一样。’科瑞诗的手放在女孩头上安抚，掌下的人直接一抖，他干脆抓住两边肩膀，凑到耳边轻声说，‘你想活下去对吧？’
‘你也不想再回到今天这种日子不是吗？只要他死了，你就能活。’
‘乖孩子，去吧。’鼓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种无法摆脱的绝望再次涌上，丑恶的嘴脸就是个噩梦般的存在，如果他活了，她会和其他孩子一样被折磨后放干血，最后变成绣球花的养分。
她猛地看向窗外开得鲜艳的绣球花，鲜艳的红色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与她一起进来的那个男孩在前不久也成为红色的一部分。
直到男人猝然喘了口气，她这才浑身一抖回过神。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做的，等回过神时洗干净的脸再次溅上血，拿着匕首的手上也是，而那个男人早就被她戳成了血窟窿。
跪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她好像救了自己，又好像将自己困入了地狱。
科瑞诗好像很满意，一只温顺的猫终于在他的诱导下伸出利爪。
‘就是这样，只有你狠了，你才能活下来。’
接下来回到朗姆手下拿到代号的事情水到渠成，朗姆很满意自己又多了个有能力的手下，甚至轻描淡写的说出。
‘看，我就知道这孩子是有潜能的，只要往那些人手里一扔，有没有本事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她的痛苦是他造成的，他缺将她的痛苦如同笑话一般说笑给其他人，同样她也牢记科瑞诗的那句话，只有狠才能活下去。
后来科瑞诗叛离朗姆选择自立门户，作为与他接触最多的搭档，自然而然要被派去打听消息。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不想在别人手下接着当狗而已。’有了能力自然不想再被朗姆使唤，他想往高处走，他想要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你走了，我怎么办？’科瑞诗走了，她也在朗姆手下待不了多久，新来的库拉索朗姆很是器重。
而她作为叛徒的搭档，被抛弃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再惨点，她就是第一个死的炮灰。
‘如果不想被当作傀儡摆布的话，就尽全力将自己塑造成不可替代性，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懂吗？’
装也要装个样子，鹤川悠夏抬起头，为了摆脱傀儡的结局，她努力了四年，终于到了那个能自由选择的位置，也拥有了不可替代性。
他们进入的位置是中间层，七拐八拐的岔路其实是上楼的方向，不管怎么走都会是一个上楼，之后就会重新回到密道外，前面纯属迷惑，等到了顶楼才是进入的第二步，第三步就是楼梯。
楼梯的尽头又是面墙，鹤川悠夏咬着牙打开了开关，白炽灯瞬间亮起，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地。
她看向眼中震惊还没有消失的诸伏景光，歪了下头wink。
“欢迎来到麦卡伦的密室。”
“你是这里的第一位活着的客人。”
……
一份血样被放进机器，直到报告出现，宫野志保深吸口气，打开报告细细看了下去，就像她猜测的那样，与之前看到的数据完全一样。
删除报告销毁血样，宫野志保摁住还在颤抖的手。
‘雪莉，记住你的身份。’
从她拿到代号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踏入深渊，有没有回头路已经不是能考虑的范围，她只知道为了姐姐，为了鹤川，她这个实验必须继续下去。
哪怕万劫不复……
这边鹤川悠夏已经带着诸伏景光来到了密室的中心，里面的大屏幕上是各个地点的监控画面，关于这栋大楼的监控被单另放在了一台显示屏，很显然这是被重点关注的。
还有一台计算机满屏代码，信号接收器的灯一直在闪，再往旁边看，竟然还有松田阵平的办公画面。
诸伏景光没想到警视厅竟然透风到这种地步，怪不得当年他身份暴露，鹤川悠夏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敢情他们认为密不透风的警视厅在她眼里已经透成了筛子！
“这里是数据中心。”她伸手摸过桌上的显示屏，“这就是我为什么能随时掌握情报的原因。”之一。
鹤川悠夏不会将自己的底牌全部透出去，但她会将最简单的牌打出去来换取信任。
诸伏景光眉头一皱，她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显示屏上警视厅几张熟人脸可放着呢，估计过不了多久警视厅那边就要大排查了。
“放心好了，我的系统是单独的，跟你们的不一样。”
这是她与科瑞诗最初创下的情报雏形，计算机会根据情况总结出情报，最后汇总到他们这里。
但它有个弊端，信息太杂，还需要再次过滤，如果系统出了问题，分析出的数据全部作废。
依赖性太强，所以在使用了一段时间后就退居二线，但也没有完全摒弃。
偶尔她和科瑞诗会运用计算中心获取些情报。
现在将诸伏景光带了过来，这东西也就该在他们这里退休了。
‘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力，当然，我并不介意等你几年。’
因为权力跟自由，她与科瑞诗分道扬镳，又因为它们，他们再次联手，然后创建了独属于他们的情报网。
他们共同厌恶着这里，但打上的标签让他们无法远离。
“所以这么多年，你靠它来获取情报？”诸伏景光不敢置信鹤川悠夏竟然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搞出个这么大工程，可真是把组织跟警视厅玩了一遍。
坐在桌上双手撑在身后，撇了下嘴：“差不多吧。”
“你应该掌握了不止这里的消息吧？”有这么大个数据中心存在，诸伏景光不信她会拘泥于这里，一定会向外扩展。
“当然，我既然已经做了就不会局限于这里，我要的是不可替代，不是井底之蛙。”鹤川悠夏轻手抚向自己的心血，“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又或者，我很疯？”
“后面的问题可以不加，我从没觉得你疯过。”他认真否认了后面的问题。
“不过不可思议是有些。”诸伏景光没有否认自己的震惊，如果这个计算系统由公安接手，他们或许能掌握更多信息，到时候毁灭组织或许能再快一点。
“我也没想到。”鹤川悠夏侧头看着自己的心血，心里有些惆怅。
当年她与科瑞诗为了这东西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很多设备都是从国外进口，这个系统也是他们找了不少计算机天才设计。
它有点像茧，但又没有茧的灵活性，就像个粗制的复制品。
只能说泽田弘树创造的茧是独一无二的，像他们这种照猫画虎的东西永远比不上。
但到底还是他们的心血，发现弊端后也没舍得销毁。
“当年你出国，还有这个原因？”一眼望去，他看到了大多数运转设备是国外生产，想引进来需要大量资金，更重要的有些限量版是需要渠道的。
联想到这几年鹤川悠夏在国外，以她的能力要弄到这些算不上轻而易举，但也能说得过去。
“也有一部分吧。”总之当年出国的原因很复杂，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你很厉害。”诸伏景光毫不吝啬的赞赏。
“我当然知道。”耸了下肩膀，鹤川悠夏敲了敲桌子，“别躲着了，你也出来见见人吧。”
“这底下待了这么久，也不嫌闷。”
话音落下，诸伏景光顺着鹤川悠夏的视线看去，角落里关闭的大门打开，一个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的男人出现。
看到他们二人时明显有些腼腆。
“我习惯了。”男人扶了扶眼镜，腼腆的笑笑。
“介绍一下，这是警视厅公安诸伏景光。”鹤川悠夏跳下桌子，站在男人身边，“这是小森泰雄。”
“你们一直寻找的631号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