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水镇
在小石的陪同下，孙莉莉时隔几年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也是她有些噩梦一般经历的地方。
小镇人民医院，孙莉莉将开着直播的手机递给小石后，走在前面，找护士问了一下病房的位置。
几经周折来到母亲胡微的病房。
胡微差点儿没认出来她，她一身是伤，鼻青脸肿的躺在病床上，四人间的病房不算安静。
同母异父的弟弟唐凯趴在床边的小柜子上写作业。
看到门口有人进来，病房里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胡微右眼红肿的睁不开，眯着左眼看向门口那抹熟悉的身影。
扯了扯唐凯，沙哑着声音问道：“是姐姐吗？”
唐凯点头“恩”了一声。
望着门口的姐姐，有些瑟瑟不敢上前。
孙莉莉朝妈妈的床边走去。
双眼有些湿润，艰难的开口问道：“是他打的？”
胡微哽咽的摇头，别过脸去。
“不是，是我不小心磕的。”
孙莉莉有些好笑，嘴角勾起些无奈和讥讽。
“磕的？这些伤收拾磕的？”
孙莉莉指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满眼通红的质问。
胡微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女儿的脸。
孙莉莉抬眸看向另一边的唐凯，唐凯害怕的低声哭泣。
“是爸爸喝醉了······”
“小凯！”
胡微提高声音，强势打断了儿子的话。
一脸恳求的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
“这里是医院，莉莉呀，家丑不可外扬。”
孙莉莉轻笑。
好一个家丑不可外扬。
又是这句话。
眼泪不由得从眼角滑落。
一张干净的纸巾递到孙莉莉的手边，胡微这才注意到跟在女儿身后来的还有一位男子。
“这是？”
孙莉莉擦掉脸上的泪痕，侧身介绍道：“我同事石成。”
“阿姨好~”
石成左手的水果篮递了过去，右手依旧拿着手机保持放在胸口处。
胡微用红肿的双眼开始打量他。
须臾，又看回孙莉莉，开口询问：“听爸说你现在是大设计师了？”
“他不是我爸。”孙莉莉幽幽回答。
胡微轻声叹气，“莉莉，当年的事······”
“妈，我死都不会原谅。”
“都是一家人······”
“不，你们才是一家人。”
病房内还有其他人，从孙莉莉和石成进门开始就有不少人投来八卦的目光。
胡微瞥了一眼四周，然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低声叹息：“莉莉呀，你现在长大了，妈妈不求你其他的，就是能不能看上我的面子上，帮你爸，不，你继父一把。”
孙莉莉不语，只是站在病床前，静静听着胡微说话。
“他前段时间开车将人撞了，那家人都是些无赖，要我们赔几十万，我们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呀，莉莉······”
她轻唤一声，然后抬眸看向孙莉莉，又看向她身后的男子。
孙莉莉凝眉。
“前几天他来找我，说你生病了，我给了他十万。”
胡微十分诧异，尽管鼻青脸肿，但那样子一看就是不知情。
她开始缄口。
孙莉莉微微叹气，转头看向唐凯。
“还没吃饭吧，我带你下楼吃点儿。”
唐凯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看了看病床上的妈妈，得到同意后才跟他们一起去楼下吃饭了。
简单的餐馆，三个人点了六菜一汤。
孙莉莉和石成都没怎么吃。
石成将手机倒扣在桌上，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小男孩吃饱后，才开口问道。
“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唐凯。”
“你爸爸唐绍辉当真开车撞人了？”
唐凯怔了怔，有些慌张的四处乱看。
石成耐心轻哄着：“放心，我和你姐姐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若真是你爸爸撞人了，那肯定不能推卸责任，该赔偿的赔偿，该治疗的治疗。
我和你姐姐也可以去拜访一下那家人。”
唐凯抬头看向姐姐，孙莉莉微微颔首，合了合眼。
“没错，告诉我那家人住哪里？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唐凯立马摆手，结结巴巴的开口。
“不，不用，不用去。”
“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就没撞人。”
“什么？”
“他是又在外面赌钱了，欠了一屁股债，上次回来找妈妈要钱，妈妈说那些钱是给我留的学费，不肯给，这才被他打了一顿，住了院。”
孙莉莉心里一紧。
虽然恨妈妈当初那样对自己，但有时候血缘这种关系就很奇妙。
石成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伸手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背。
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孙莉莉缓过神来，冷声问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唐凯垂眸摇头：“不知道，好几天没回来了。”
孙莉莉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结账送他回了医院。
胡微身体虚弱，这会儿已经闭上眼睛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我先走了。”
孙莉莉小声对唐凯说道。
唐凯将他们送到门外，考虑再三后，还是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眼中含泪的低声问道：“姐姐，你还回来吗？”
孙莉莉低头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心中泛出一些酸楚。
当年父亲死后，妈妈带着她改嫁给了唐绍辉，本以为会过得好一些。
可她每天最期待的却不是回家。
家里只有无尽的数落和谩骂。
直到她成年的那个夏天，禽兽般的继父彻底结束了她所有期待。
从此生活只有黑暗。
孙莉莉的同情的看向比自己矮许多的弟弟，刚要开口，一个年轻护士拿着几个单子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是胡微的家属吗？”
孙莉莉疑惑了一刹那，点头：“是。”
“这些费用需要交清一下，另外医生说病人目前的状况暂时还不建议出院，你们家人再商量一下吧。”
小护士说完后便离开去查房了。
孙莉莉眉头紧蹙，回头看向病床上虚弱的母亲。
拿着缴费单子对唐凯说道：“等妈醒了告诉她，费用我去交了，另外让她听医生的，费用我来付。”
唐凯默默点头“恩”了一声。
离开医院后，孙莉莉脚步虚浮，一手撑在路边的大树下弯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
石成关掉手机直播，上前扶着她。
孙莉莉满脸泪痕，抱着腿缓缓蹲了下去。
哽咽低语：“我原以为我能狠下心来不管他们的，我真没用。”
石成未置可否。
只是蹲守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