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车辙缓缓向前,冰川初醒,草长莺飞,暮柳清蝉,落红遍地。转眼间,又是黄昏大陆的一年冬天。
在之前的那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葬金涂与苦焚香身死,流淌着上古神龙血液的雁倾寒无法拒绝地、哭丧着脸成为了陨龙之地的新一代龙王。这意味着她在未能完全掌管龙族之前,都没办法像从前那样,跟在自己的母亲身后,从早到晚粘着她。但办法总比困难多,雁倾寒的天赋几近妖孽,以高傲着称的巨龙,很快便尽数臣服在她的长翼之下。
上一代落霞魏帝在年终祭祀之时十分突兀地,选择了退位,魏风絮成为了新一代的落霞帝王。据落霞众多上位者回忆,那天的魏帝脸色冷得可怕,宣告退位时,同样显得很不自在。回忆者众说纷纭,有说魏帝是受人逼迫才选择的退位,小皇帝魏风絮的嫌疑很大;也有的人说,自从魏闲愁因修炼突破失败陨落于皇陵后,落霞帝国便再无人是魏天诀的对手,那日魏天诀无时不刻不在魏帝身后护佑,怎么可能会被人胁迫?但不管怎么说,属于落霞帝国的新篇章已经打开。
而在炼冤魔族传送法阵被摧毁的一年后,长锋女帝亲率北国联军将兽人们赶回了十万雪山以北。最终以离败木的低头议和,与兽人传送阵被摧毁为结局,宣告了这场人兽圣战的彻底结束。当然同样是在这天,顾氏女帝正式宣告长锋、神圣与余晖三国合并为北国联盟。顾家皇族万年来傲视天下,四海归一的终极愿望,被此时只有二十二岁的顾佳期化作的现实。
而在很久很久以后,顾氏女帝诞下一子一女,长子随母姓顾,成为了北国联盟下的皇家唯一继承人;女儿则随了父姓,相伴在两人左右。当然让太子的文武两位师父——宫与温凉忍俊不禁的,还是这有着稚嫩般沈北亭长相的太子将父亲那插科打诨、没有正型的陋习遗传了十分,反倒是年龄小上两岁的女儿让宫恍惚间看到了曾经女帝大人的影子。这般幸福的烦恼着实是让两位师父头疼了很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业障没有选择回到那个元气大伤百废待兴的魔族,他约上了破关成功,步入羽化的微云,如曾经承诺的那般一起在黄昏大陆游山玩水。这可着实是气坏了把微云当做继承人培养的精灵女王,她重新提起那把名为邂逅的神弓,踏上了四处追杀业障的新道路。
白思归同样没有回到落霞,大战后,他与莫长行同样察觉到了自己境界的松动。那本可能还会再囿困他数十年的羽化天堑,变得似乎不那么难以跨越,于是他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追求羽化之路。当时听闻白思归的决定后,沈北亭竖着大拇指表示支持:“不被儿女情长困扰的男人才是真男人!老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等你突破了记得回来找我!我给你介绍个又漂亮又正点的妞!包你满意!”
听闻此话,白思归尚还没有回应,沈北亭的耳朵已经被雁声凝拎了起来:“哦?沈大人看起来是对我们姐妹们的怨念颇深啊?还有你又从哪认识的又漂亮又正点的妞的?”
“饶命!饶命!我就纯口嗨,错了,真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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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圣女夏镜雪历经整整一年的努力,终于从神圣帝国的各个教会中挑出了一位足以让她满意的小女孩,作为下一任圣女人选。但教学的过程总是充满了不顺,不论是教义的接收与领悟,还是光明元素的修行,小女孩的进步速度比起当年的她自己简直是云泥之别。夏镜雪很是苦恼地向教皇觉五音寻求帮助,得到的却是满是无奈的吐槽:
“殿下您的修行天赋与圣光亲和是独断千古的存在……您怎么能奢求随便一个小女孩能企及您曾经的高度呢?”
“可她一点也不随便啊,她是我万里挑一选出来的啊。”夏镜雪紧蹙着黛眉。
“我该怎么才能让您明白,您是神圣帝国万年长河里天赋第一的圣女殿下呢?”
“可我真的等不了啊……夫君他们上次去无尽之海看日出就没带上我,都是那该死的祷告啊啊啊啊!”
“五音……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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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霜糖回到了落霞帝国砌恨山,她先是在族人们的注视之下将那柄荀家神剑水月镜花取出,放回了家族禁地。接着又不顾父亲与伯伯们的劝阻,将那柄缠上天下第一剑剑穗的两忘神剑,同样放入了禁地之中。
“霜糖,你这是何意?这柄两忘剑乃是你的专属佩剑,带着它,以你冠绝古今的天赋,总有一日可以达到甚至超越老祖的成就!”
荀霜糖再从戒指中将那块刻有天下第一的铭牌取出,同样放下,她的声音轻松异常:“父亲、伯伯,霜糖这些年里,为父亲活过、为母亲活过、为家族活过……为相公活过,所以霜糖从没有放下手中长剑,但现在开始,霜糖想为自己活了。”
“仙道传承的秘籍与元素,霜糖同样锁在了那柄两忘仙剑之上,将来家中若有人有天赋或是机缘,就让他试试吧。”
“霜糖……”
“父亲,其实……霜糖一点都不喜欢练剑。”
“……”
“霜糖喜欢吃好吃的,喜欢看雪、打雪仗,喜欢和相公一起……霜糖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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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山脉。
沈北亭在一处孤坟前上上最后一炷香,麻溜地拍了拍手,接着跪在地上连磕了十下响头,才终于起身。
“你干嘛啊……人又不在这里……”一旁的雁声凝娇嗔地白了沈北亭一眼,用手抚上那石碑的文字:
“慈父雁华之墓;慈母林纱之墓”
“他们当然不在这里,都在天上看着咱们呢,礼数得做足喽,不然咱爸咱妈不得骂我啊?”
“就你会扯。”
“怎么说,咱们还回石头村吗?”
“不回了,去朱中镇吧,倾寒说今天下午就能到那的。这丫头好久没见了,还怪想她的。”
“好……”沈北亭将鬼面戴上,看向远方的寥廓冬日苍穹,“那我们出发吧,别让佳期她们在山下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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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黄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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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摇曳,沈北亭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他能够感受到左身侧传来的温暖,嗯……应该是有壁炉。
接着,他听见了平稳的脚步声,那是自己从未听过的声响。
还未待他开始思索,一道陌生的男声便在耳边响起:
“忘语欢伯苦,成言濩落轻。取自五律短诗:《自省》,这首五律中,我尤其喜欢这一句,拿它作为第一份奖励的名字刚刚好!它意味着我对你的盼望与期许,由衷地希望你一定能跨越所有的痛苦与苦涩,抵达最后的美好结局。对不对!你觉得呢?”
“……”
“苍生一词倒是没有太多的讲究……若是非要说,就是那时的我痴迷于李义山诗词,那首《贾生》尤其得我青睐!不问苍生问鬼神……若要与鬼神邪祟做反义词,苍生一词就显得非常贴切,对不对!”
“……”
“在往后就是重点了,斜阳暮,你一定很喜欢这把剑吧?那这个名字呢?你喜不喜欢?喜不喜欢?这可是我最爱的一首长短句!郴州旅舍是万词之首!不接受任何反驳!杜鹃声里斜阳暮……又是斜阳、又是暮色,这可不是冗词重复!这是一种递进,一种充满情绪、格调的递进,你一定能够明白我在说什么的,对吧?”
“……”
“接着是……苒苒物华休,你是不是都快忘记这个元素技了?可恶,我应该晚点再给你的!这可是格高千古的《八声甘州》!唉,柳三变的词风太对我的胃口了,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写得可真好。”
“……”
“嗯,春恨残花数,你绝对不会忘记它的对吧,这可是枚漂亮的戒指。十年春恨少啊……但惜春之情为何要等到仲夏才升起呢?我很是费解,沈北亭,你能为我解答吗?”
“……”
“哦对了,你看我这记性,忘了给你解除枷锁了。”一声响指声起,沈北亭可以发出声音了。
“你是谁?我现在在哪?”沈北亭试图挪动脖颈,但终是徒劳无功。
“唉唉唉,是我先提的问题哦,作为客人,还是要先回答我的疑问先。”
“因为贱。”沈北亭出言很是随意。
“什么?”
“因为人都贱,等到失去了才会开始想念和珍惜。”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那我们进入下一个,歌尘倾国舞……”
“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又为何这么了解我?”沈北亭感受到了那久违的恐惧,因为身旁这位尚没有看到正脸的男人,是在按照他的特殊支线系统奖励的顺序介绍。那是他从未与任何人提过的秘密。
“啊,你问的好多啊,我一个一个回答吧。”又是一声响指,沈北亭下一瞬便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连忙看向身侧,那是一位身着西方贵族服饰的年轻男人,他的容貌英俊,但是太过年轻,甚至显得有些稚嫩,“我有很多很多的名字,若是你想问本名,嗯……那是个很拗口的名字,叫作:阿德什奇,但我更习惯与大家称呼我的外号:惊悚玩笑。”
“惊……”沈北亭猛然想起落霞皇陵之中,那个魏闲愁口中没有说完的名字。
“你联想到了?嗯,你非常聪明。剑匣与失真秘籍,都是我放入人鬼剑门中的。而他们收到的密信,也是我传递过去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哈哈,不如我们来聊聊你吧?身负拯救女主系统的重生救星?繁华歇、梁州彻、沈北亭?”
“它出自你手?你到底是谁?”沈北亭不相信这世上有人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回到一年以前,他同样不相信有人能够在光明女神的游戏系统里加上自己的私货,而不被祂发现,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不过是自己劳累后的一场荒诞梦境。
“呀,时间到了,我们该办正事了。”
“正事?”
“是的没错。”又是一声响指,在沈北亭的面前落下了一张白幕,似乎依稀有画面在其上朦胧浮现,“我邀请你来,是请你看一场电影。至于你刚刚的那些问题,我会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向你解答。”
“只是为了请我看电影?”沈北亭无法相信竟会是这样奇葩的目的,“这是什么电影?”
“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叫作:金·帕洛蒙特的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