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吉羽化之日。
弘道帝在朝堂之上，宣布了对张道吉一连串封赏。
以“张道吉”有功国朝为由，即刻准备兴建“元虚道宫”，用于供奉大明一朝的人杰。
他这次可不止是拉出了张道吉。
还有国师，云王，玉致，以及早年间为大明而死的许退……
此间种种——
弘道帝旨在团结己方的力量，确保这一次与朝臣的纷争中可以得胜。
李灵运对于自己被当做死人供奉这事。
他已经相当无感了。
弘道帝也默认他没有意见，直接拍板做决定，而后迫不及待开始与李灵运请教“元虚卷”的道理。
张道吉羽化之后。
这世上有可能读懂皇道的人，可能就只剩下李灵运。
弘道帝的理智告诉他，李灵运能从开国之前活到现在，那么他一定可以再活下去。
但是做君王的，总想着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这元虚之道。
趁着双方的关系还算融洽，弘道帝提前学过来，这样即使未来他们翻脸，弘道帝也可以照常修炼。
李灵运对弘道帝的心思了如指掌。
站在他的立场上，其实是不想给弘道帝传授“元虚卷”的。
原因无他。
这“元虚卷”，本质上是损人利己。
作为帝王，那就是通过从外物之上攫取好处，从而壮大自身。
谁也不知道。
弘道帝修炼“元虚卷”，他会失去什么，又会得到什么。
这是一个未定的答案。
不过，考虑到弘道帝对道术的痴迷。
自己若是不穿给他。
弘道帝肯定不会放弃修炼，甚至从外部借力，届时只会引起更加惨痛的后果。
李灵运最终还是选择替他讲授“元虚卷”。
……
随着弘道帝要修建“元虚道宫”的消息传出。
朝臣之中算是炸开了锅。
毫无疑问——
这就是第二次君臣斗法的序幕。
只不过，这回弘道帝不再是靠骗，靠偷袭，以御宴的名义把人关进太医院了。
他选择直接拉拢民间的力量，将自己修炼道宫的行为，美化为对大明先烈的供奉。
这一招同样棘手。
不少臣子看出了弘道帝的有备而来。
可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上。
经历过上一次君臣之争的挫败，以及内阁顾阁老的背叛。
现在的“反李”领袖已经全部被架了起来。
他们若是再对弘道帝屈服。
那么，自身在中下层官员中也将威信扫地，如今能做的就是放手一搏。
只要这次可以拦住“元虚道宫”的修建，取得君臣之争的胜利。
到时，不管是彻底将李成江这位奸相拉下马，亦或是进一步扩大群臣的权力，那都是指日可待。
李成江与刘理，仿佛也知道了这是自己的最终归宿。
二人同样摆出了玉石俱焚的架势。
这一次全力替弘道帝胜过朝臣。
早先，李玉凤选择停罢歌舞，同样是预感到了李成江的下场。
他作为时任荣国公。
虽然与李成江是父子，可是为了明哲保身，他们荣国公府从来不会参与到李成江的计划里。
因此，朝臣们对其保持了一定的克制。
他们没敢拿李玉凤做文章，担心真正把李成江心里的恶魔给释放出来。
不过，这场君臣之争。
从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有人无法收场。
……
茫茫大海上。
李成海的船队满载着各种稀奇的物种，离开了面前的这片他们刚发现的陆地。
这个地方，他做主将其命名为西洲。
因为船队是经由南洋的航线，一路向西才到达了这里。
这是一个大明航海史上从未有人发现过的地方！
只要他们能将消息带回去，这绝对算得上是大功一件，足以让他们“荣国公府”的爵位传承下去。
二十二年！
李成海当初离家之时，刚刚年过五旬。
如今已经是一个七十好几的老人。
他带着儿孙，从无到有，学习航海的一切知识，憧憬着可以立下功业，好让自己这碌碌无为的一生也可以变得浓墨重彩。
直至一次次在生死之间徘徊。
李成海再回首。
他原本有四个儿子，如今还活到现在的只剩一个。
他原本有十三个孙子，现在只剩下五个。
儿孙们站在李成海的身后，望着远去的“西洲”，还有波浪翻涌的海水，一时间两颊不由流下泪水。
漫长的岁月，惨痛的代价。
这才有了今日的成果。
“不知道二哥如何了……”
李成海目光闪烁。
他知道二哥当上了首辅，也知道二哥成了别人口中的奸相。
可是，对他而言，二哥才是自己最大的支柱。
从现在起。
自己也可以成为二哥的支柱。
船只在海上飘荡，可是游子的心早已回到了故乡。
……
短短数月。
李成江面对一众臣子的攻讦，豁然间有了一种千夫所指，众叛亲离的感觉。
他官至内阁首辅。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要是在五十多年前，李成江刚从锦城到金陵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这辈子有望位列百官之首，李成江只会觉得对方疯了。
可是今天，他不仅坐上了这个位置，而且一坐就是十几年。
哪怕是作为帝王孤臣，他这为官的生涯也称得上波澜壮阔。
最重要的是——
他在爹离世的四十多年里，成功肩负起了国公府，成为了国公府的依靠。
而且，李氏本来已经断掉的爵位。
靠着他的努力，又得以继续传承下来。
李成江觉得这辈子够本了。
位极人臣，封妻荫子，荣华富贵……
一切人间应有的殊荣。
自己全部享受到了。
即便被人打成奸臣，但那也是名留青史的一种方式，不是么？
“再坚持一阵子，就可以休息了。”
李成江原本仅剩的几撮黑发，如今也彻底变得花白。
每日都觉得心神疲惫。
唯有回府时，望着妻儿与孙子，享受着片刻的安宁，这大概是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