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对沈未苍的死愧疚不已,虽然她不喜欢沈未苍,还有点讨厌她,可是也从来没想过害她。
陆凛州不知道,所有人恐怕都不知道,是她一直下意识逃避,不肯相信爸爸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才害死了沈未苍。
可是她自己心里清楚。
云开霁在那套送给沈未苍的房子里发现的视频里,她哭着说她很害怕被陆向山报复灭口,因为她无意间发现了陆向山杀了陆凛州父母的事。
陆宁歌的整个世界都崩溃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爸爸真的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更无法接受自己间接害死了沈未苍。
沈未苍在视频中说学校的房车露营中,自己虽然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扭伤了脚,肯定是陆向山怀疑她,不想放过她。
那次露营,沈未苍的态度就很奇怪,一直缠在自己身边。
陆宁歌直到沈未苍死后才后知后觉,她是害怕爸爸会杀她,以为待在自己身边就会安全。
所以后来那次游轮派对她才坚持要让自己也去,没想到还是丢了命。
是她……是她的犹豫和逃避害了沈未苍。
陆向山是直接害死沈未苍的凶手,她是间接凶手。
沈未苍早就和她说过爸爸做过什么事,她不相信,还怒斥沈未苍胡说八道造谣污蔑。
陆宁歌听到沈未苍的死讯时,心头的震惊崩溃无以言表。
沈未苍死了,证明她说的都是真的,爸爸是杀人犯,害死了陆凛州的父母,现在又把沈未苍杀了。
一时间,对父亲十八年的信赖依赖崩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凛州会那么恨自己了。
如果让他知道沈未苍曾经和自己说过爸爸做的那些事,如果让他知道自己间接害死了沈未苍……
陆宁歌承认自己胆小又卑劣,她不敢把那些事说出口,深深埋在了心里,可这也导致沈未苍成了她这几年甩不脱的梦魇。
云开霁因为太疯被云振雷送出了国,虽然没有亲手杀了她,可陆凛州却报警指控她之前欺凌沈未苍的事。
警察虽然没有调查出什么实际性的行为,陆宁歌还是被迫从学校退了学。
这些遭遇并没有减轻她内心的愧疚感,她一面唾弃自己的懦弱,一面如同行尸走肉般本能地求生。
她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资产都捐了出去,到处打工赚钱,只留下学费和微薄的生活费,其余的全都捐赠,企图麻痹自己。
商务应酬免不了喝酒,这还是陆宁歌第一次跟着出来。
万总不是欺负女员工的人,他能喝得很,身边还有助理,也用不着陆宁歌挡酒。
那位李总有些过分,一直劝陆宁歌喝酒。
陆宁歌如坐针毡,面对霍允枫,那些愧疚又开始像烈火一样煎熬着自己的心,她怀着几分自厌连喝了几杯酒。
陆宁歌没吃多少东西,几杯酒喝下去,胃很快就隐隐作痛起来。
她这几年饮食不规律,一边忙着学业一边忙着兼职攒学费和生活费,胃本就不太好,苍白着脸起身:
“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
出了包厢,她捂着肚子走出几步,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等回过神就被扯了一下,随即脖颈一紧。
“你倒是活得很自在,”霍允枫咬牙切齿,“你凭什么?!”
陆宁歌下意识挣扎了几下,很快就自暴自弃地不做反应了。
这几年她每天都活得很痛苦,死了也好,还不如当年被陆凛州杀了。
“霍总!”
霍允枫的助理吓坏了,拼命把他拉开:“霍总,你今晚是不是有点不胜酒力了,我先送你回车上吧。”
陆宁歌的脖子火辣辣的疼,霍允枫被拉开后,求生的意识又冒了出来,她急促地呼吸,剧烈咳嗽。
然而霍允枫却像比她还虚弱,竟然昏死了过去。
陆宁歌缓了好一会才强撑着走进洗手间,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难看,毫无生气。
她不好离开包厢太久,用水洗了洗脸,把头发放了下来稍微挡了挡脖子上的掐痕,竭力站直身体,忍着不适出了洗手间,脚步却顿住了。
“北城的变化这么大,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家餐厅。”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沈未苍?
陆宁歌觉得自己不会听错的,沈未苍的声音已经折磨了她五年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响起:“我们初遇就是在这家餐厅,我怎么会让它消失。”
一男一女从拐角处走来,男人穿着休闲的黑色背心和灰色运动裤,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
女人穿着白色吊带和长纱裙,也戴着一顶同款鸭舌帽。
“你把这家餐厅买下来了?”
沈未苍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他,傅嘉迟扭头朝她笑:“没错。”
“这家餐厅是我们相识的开始,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我们每年的纪念日都应该来这里一趟。”
沈未苍对他的浪漫无感:“纪念日早过去了。”
傅嘉迟摇头:“你的生日在纪念日之后的两周内,这两周也算我们的纪念日。”
沈未苍:“……你不如直接往前算几个月,再往后推几个月到你的生日,整整一年都是纪念日。”
傅嘉迟感动地看向她:“苍苍今年终于记住我的生日了。”
“……”
那是因为从前天开始他就在自己耳边唠叨,记不住才不正常了。
陆宁歌愣怔地看着两人路过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酒精刺激,她冲上前抓住沈未苍的手:“沈未苍,是不是你?!”
傅嘉迟脸色一沉,劈手砍在她的手腕上,把沈未苍揽进怀里:“你是哪位?”
陆宁歌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双手死死抓着她:“沈未苍,我知道是你,你还活着?!”
她抬手想去掀沈未苍的帽子,但又不敢松手,生怕她会不见踪影。
年轻女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诧异:“宁歌,是你啊。”
沈未苍被傅嘉迟搂在怀里,抬手大方地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摇了摇头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好久不见了。”
她仰头看向傅嘉迟:“这是我的老朋友了,以前的姐姐,陆宁歌。”
傅嘉迟冷着脸:“我知道。”
当年如果不是陆宁歌的父亲,苍苍怎么会被吓得躲去国外。
沈未苍像是没听出他语气的冷硬,又笑意盈盈地看向陆宁歌:“宁歌,这是我的丈夫,傅嘉迟。”
陆宁歌愣怔地看着她,像是一尊石像,连眨眼都不会眨了。
沈未苍歪头:“宁歌,怎么了,看到我很惊喜吗,高兴得都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了?”
陆宁歌一时之间甚至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沈未苍这么自然地和她打招呼,她难道不知道别人都以为她死了?
“沈未苍!”她不可置信,“你既然活着为什么这几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知道陆凛州因为你的死有多痛苦吗?!”
沈未苍一脸无辜:“我也不想呀,我害怕被陆叔叔知道我还活着,会报复我。”
陆宁歌急促地呼吸,胃部的疼痛变得有些尖锐,她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别的原因,眼眶一热,甚至有些湿润:
“那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未苍没想隐瞒,坦然道:“我害怕被灭口,所以让嘉迟帮我做了一场戏呀,把你们都骗到了吧?”
陆宁歌愣在原地,喃喃着:“戏?所以我爸没有杀你?”
傅嘉迟冷声道:“陆小姐,难道你觉得苍苍一定要等陆向山动手才可以狼狈逃命?”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宁歌下意识反驳,
“沈未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心里有多难受多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