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日子里,许是哭过一场,宣泄过一场,所以晏听很快便恢复了往昔。
在明面上,江姝不卑不亢,老实本分,但或许是身为被豢养在十二屿中,无所事事的夫人。偏生余鸢又时常陪伴在晏听身侧,她不敢多言,却在背地里有意无意去挑衅余鸢。
她会不经意透露晏听待自己的好,也会明里暗里的警告她,别对晏听有任何非分之想。
殊不知,她在余鸢面前,只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晏听不爱余鸢,更不爱江姝。所以对着她那些自以为拥有的好,余鸢只觉得嗤之以鼻,甚至连话都不屑与她多说一句。
对于这些,晏听多少也知道一些,但余鸢自己就能把这些事处理的很好,所以他便也省心了许多。
日子在无趣中悄然度过,随着又一年过去,晏听在不知何时,竟又长高了许多,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余鸢给他的药。
想长高,想变壮,想摘掉从前“柔弱的不能自理”的形象,所以余鸢便拼尽自身医术,为他研制了许多强身健体的药。
以至于才过去一年,他整个人就脱胎换骨,变了个模样。余鸢有时甚至还能在他身上见到晏海的身影,也是当有了这个想法之时,余鸢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长高变壮。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慢慢活成了晏海的影子,变成了爱人的模样。
灵魂修复是一个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随着这一年逐渐步入尾声,心急如焚的晏听,忍不住又去追问了沈钰的下落。
可得到的答复却让他心如死灰。
难之又难,复活一事本就是逆流而上,违背生老病死的原则,再加上沈钰不配合,所以所耗费的时日,精力,便会更多,更漫长。
是沈钰不想活。
是他不想回来。
这一消息,对晏听来说,无疑是重创。
都说爱到极致是成全,是放手,可晏听放不了手。
是因为不够爱吗?
他一遍又一遍的怀疑起自己,可他固执的认为,自己是爱的,是他爱的更深,爱得极致,爱的自私。
不放!就是不放!沈钰必须活!他必须要把他救回来!
烈酒入喉,割伤了声带,也划破了他的心脏,“砰”一声响,酒杯被重重砸在桌上,惊得晏溪一激灵。不敢怒不敢言的他,面对着如今体魄比从前的大少主还要强悍的晏听,他只得颤颤巍巍的把酒给他续上。
“少喝点吧”,余鸢来到晏溪身边,把酒壶夺走,随后就挥挥手让他退下,她落座在了晏听身边,温声道:“烈酒伤身。”
有过上一次余鸢的进入,如今玄霄也默许了她的进出,而她也足够懂事,不会有非分之想,也没有出格的举动。
晏听端起酒杯又一次一饮而尽,接着又把酒杯砸在桌上,眼神漂浮,喃喃道:“满,满上。”
原以为自己喜欢他,或许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皮囊,可如今看着他与晏海越来越像,也是这样一副余鸢所认为的“虎背熊腰”,可心中的爱意却丝毫不减,至此她才明白,或许自己爱他已爱得无法自拔,难以割舍。
“不是过两日要去银川吗?”余鸢哪里管的住他,只得帮他把酒续上后,继续温声劝解道:“你这般大醉,只怕到时会难受。”
晏听没有做声,端起酒杯后又一次一饮而尽,接着又惯性将酒杯砸在桌上,可这一次,他就没这么好运了,随着“砰”一声响,小小的酒杯在他手中是当即被砸的粉碎。
片片锐利的碎片刺入掌心,瞬间溢出大片猩红,瞳仁微缩,余鸢当即大惊失色,惊讶道:“听!!!”
随着最后一片碎片被银针挑出,余鸢这才打开瓷瓶,往伤口上小心翼翼的撒上药粉。
仔细想想,好像自己与余鸢相识也有好几年了,从最初的风风火火,性子直爽,到如今柔情似水,善解人意。晏听发觉不止是自己,就连她的变化也很大。
回首一看,才发觉自己已经与江姝成婚已经有一年之久了,而余鸢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陪在自己身边,也有一年了。
“苦了你了”,晏听不禁感慨道:“在我身上耽搁了这么久,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闻言余鸢微微一顿,随后又接着帮他缠上纱布,轻声回应道:“我不觉得是耽搁,亦没有浪费时间这一说,是我心甘情愿。”
“云鬟”,她给的舒适感太多,知道她不敢对自己有过多的举动,这反而让晏听更加肆无忌惮,他惯性拉着余鸢的手陪自己坐到床榻边,看着那张绝不会背叛自己的脸,晏听毫无保留的说道:“他不肯回来,他不愿见我……”
“或许你应该试着放手”,嘴上说着放手,可纤细的手指却溜入指缝中,与人十指相扣,她发自内心的说道:“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不放”,眉头一蹙,晏听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像是在怄气,固执的说道:“我绝不放……”
“放下吧”,余鸢难得忤逆了他,她伸出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带着人与自己四目相交,看着这张眉宇间还似从前的脸,她轻声道:“你不该执着于过去,或许你可以试着看看身边,看看如今周围的一切。”
晏听任她轻拂自己的脸颊,两人对视的眼眸愈发炽热,湿润的眼眶逐渐泛红,这一次余鸢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她缓缓凑了过去,吻了他的唇角。
瞳仁微缩,晏听很难得没有拒绝,许是爱人离去了太久,许是欲火中烧了太久,下一秒他的眼神就软了下来,配合着回吻了她。
不是不爱了,也不是爱上了面前之人,只是身为男子,身为着七情六欲的俗人,与情愫无关,这本就是该有的需求。
他从未碰过除了晏海以外的任何人,因为太过于珍视,所以他也从未亵渎过沈钰。
烈酒不仅伤身,还会朦胧意识,勾起他心中的渴望。
他只是个俗人,是个孑然一身的俗人,久不经事后,面对着送上门来,投怀送抱的余鸢,他做不到拒绝。
一吻至深,可当他触碰到陌生的感官时,身体的抵触,还是让他的动作下意识戛然而止,他猛的从温柔中,抽离了出来。
他脸色惨白,神色惊慌,胸膛跌宕起伏,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沉声道:“抱歉,我……做不到。”
“试试吧”,大抵是晏听没有抗拒,所以余鸢这次便不想遵从他的意愿,搂着他的手不肯松开,齿间呓语,她半哄着说道:“走出过去,直面未来。”
“不行,我不行”,晏听无力的摇了摇头,他是想的,可本心却不让他这样做,理智在那一瞬回溯,他强迫自己别过头去,咬紧了牙关,说道:“我做不到……”
“你可以”,余鸢从宽袖中悄悄取出一根银针,她再一次让晏听转过头来,手绕到身后,对准穴位,直接刺入,她温声道:“不要再执着于过去了……”
“云鬟!你别”,腰间一疼,双眸猝然睁大,想要挣扎,可身子却完全不受控制的僵住,后背当即就沁出了一层冷汗,理智强撑着不让他动弹,晏听咬碎了牙,说道:“别这样!我不想伤害你!”
“是我一厢情愿”,余鸢随即又取出了一枚准备了很久,却又一直不敢对晏听用的药丸,她轻轻送入晏听的口中,说道:“是我痴心妄想……”
“余云鬟!”晏听终是在最后一刻彻底醒了酒,可来不及避开,紧跟着药效就随之发作起来,他的眼神最终还是从凶狠,彻底柔了下来,沉重的鼻息混着话语喷出:“我恨你……”
晏听猛地摁着人俯下了身子,长吻如嗜血,药效终是将理智吞没,浅色的纱幔落下,桌案前摇曳的烛火终是熄灭。
“看来贵人还是动情了”,听着寝殿内传来的动静,晏溪忍不住感慨道:“虽然少主会难过,但贵人好歹是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了。”
“走不出来的”,晏全无力的摇了摇头,喃喃道:“只怕这一夜过后,十二屿里的伤心人,又该多一个了……”
晏全跟在晏听身边的时间没有晏溪长,但他却看的比晏溪多,眼看着自家贵人长得越来越像晏海,晏全明白,他爱是到至深,不自觉的开始模仿着爱人的模样。
失去了他,便想要成为他。
所以晏全清楚,晏听心里没有余鸢的位置,她此行此举,说难听点,就是毁了晏听对她仅有的那点好感。
她不是不能跟晏听同房,可她选错了地方,她不该在玄霄,不该在他与晏海的床榻上。
余鸢也清楚他不会希望自己在玄霄留宿,所以在爱意缠绵过后,她便忍着身体的疼痛,离开了玄霄。
许是他忍耐了太久,许是这是他第一次成为了晏海,所以两人相互折磨了很久,他的体格太过于强悍,精力也旺盛得令人。
以至于次日一早苏醒时,余鸢浑身疼得厉害,差点都下不来床。
“小姐”,伺候余鸢的杨柳听闻她起身的动静后,端着洗漱的水走了过来,见她脸上绯红难消,脖颈爱痕浅浅,于是她忍不住压低了声线问道:“您与宗主这是……成了?”
身为贴身伺候的杨柳,对主子的事,主子的心思多少都知道一些,她深知余鸢留在此处是为了晏听,也深知她爱而不得,一直隐忍。
余鸢不由得一愣,一开始她想隐瞒,可后来她发觉自己脖颈上的残痕,已经被她看到了,回想起与晏听昨夜的春宵,她当即红了脸,思虑再三后还是微微颔了颔首,轻轻应了一声:“嗯……”
“恭喜小姐,心想事成!”杨柳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她由衷地为余鸢感到高兴,一激动,她甚至红了眼眶,随后又赶忙问道:“那宗主是什么态度?是那您为妾,还是废了玄庾那位,另立大夫人?”
杨柳是晏听给她的人,从住入十二屿后便一直跟随着余鸢,余鸢性子直爽,待人也和善,所以这些年杨柳也将心比心。
两人相处得像半个好友,知己,所以在身边无亲无友的余鸢,很多心里话也会同她说,得知一切后的杨柳,便很心疼这位小姐的遭遇。
“他喝醉了”,提及此事,其实余鸢多少有些心虚,她不自觉的喃喃道:“是我……是我对他……”
“成了就行”,杨柳把水放到一旁,半跪在了余鸢面前,仰起头满脸真挚的安抚道:“男人都一个样,就算宗主无此心,可他碰了您,往后相处,怎么着都得多顾及着点您。再怎么着您也算是宗主的人了,娶不娶可由不得他了。”
“我也非是一定要他娶我”,余鸢眉头微蹙,发自内心的说道:“只是我想,我想跟他,是什么身份都行,什么身份都不在乎。”
“您且放宽心”,杨柳轻轻覆上了她的手,安抚道:“您待他用心,经此一夜后,再怎么样,他也无法再对您视而不见……”
“余云鬟!!!”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就炸起一阵暴怒的声音。
两人皆是一愣,杨柳前脚才站起身,后脚门就被“砰”一声踹开,紧跟着人还没看清,晏听就已经冲到了余鸢面前,抬手扼住了她的脖颈,怒不可遏的斥道:“我说了不愿!”
“见过……宗主!晏宗主!”杨柳当即大惊失色,她赶忙捉住晏听的手腕,震惊道:“您这是做什么!?”
“唔!”余鸢被迫仰起了头,白皙的脸颊瞬间充血,她痛苦的看着晏听,喉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滚开!”晏听侧首对她一吼,吓得杨柳当即后退了一大步,随后他又回过头继续瞪着余鸢,歇斯底里的说道:“你就这么想跟我做!做这种事!就真的有这么爽吗!?啊!?”
“唔!”双眸充血,窒息到极致,瞳仁微微上翻,余鸢不受控制的抬手开始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