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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完颜撒离赫的前军阵地,徒单山熊伫立在漫天风雪之中,极目远眺,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死结。
尽管风雪肆虐天光黯淡得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可在完颜撒离赫下令放箭没多久,一阵若有若无的聚兵号角声,穿过呼啸的风声,隐隐约约传入徒单山熊的耳中。
这号角声,初听时还只觉耳熟,可越细听,徒单山熊的脸色便愈发凝重,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也如野草般疯狂滋生。
往昔那些战场上的厮杀声、号角声,仿佛又在他的耳畔回响。他太熟悉这声音了,熟悉到只要一听到,便能立刻辨认出是属于哪支军队。而此刻,这熟悉的号角声,却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一种不祥的预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皇帝子嗣断绝,自己的儿子也不幸身死,这般沉重的打击,哪怕是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徒单山熊,面对如此绝境,也难以再维持那一贯的冷静与沉稳。
就在他纠结是否向皇帝进言确认敌我身份之际,那一声声急促且悠长的冲锋号再次从前方战场响起。
徒单山熊听了,心下剧烈震颤,瞳孔猛的一缩,极速奔向皇帝,大声挥手:“陛下!是西山军的冲锋号!”
完颜撒离赫显然也听出了是西山军的冲锋号,可此时远见所剩无几的西山军悍不畏死的向自己冲锋,显然已经陷入了癫狂和死志。
完颜撒离赫心中明白,即便此刻下令停止进攻,这些已被仇恨和绝望充斥的西山军,也绝不会停下脚步。事到如今,西山军已然所剩无几,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让他们发挥最后的价值。
念及此处,完颜撒离赫牙关一咬,大声下令:“冲锋!将杨炯残军,全部屠灭!”
令毕,完颜撒离赫对徒单山熊震惊的表情仿若未见,纵马驰骋,带头冲锋。
数万精锐骑兵如汹涌的潮水,向着不足千人的西山残军发起了猛烈的冲击。仅仅一个冲锋,战场上的局势便急转直下,西山军的生还者已不足百人。
紧接着,侧翼的游弩手迅速就位,利箭如蝗,数箭齐发,在这致命的箭雨之下,西山军再无一人能够幸免,全军覆没。
徒单山熊失魂落魄地走在布满弓箭和尸身的战场上,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仿佛脚下的土地都被悲伤浸透。
他的目光茫然地扫视着四周,突然,那具被万箭穿心、跪地而亡的妻兄的尸体,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刃,直直地刺进了他的眼帘。
徒单山熊的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短暂的愣神后,他像发了疯一般,手脚并用地朝着那具尸身爬去。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触碰却那尸身又不敢触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浑身剧烈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那汹涌的悲愤。
“山熊!我们的大敌是杨炯,当下士气最为要紧,万不可误了大事!”完颜撒离赫声音低沉,神色冷峻,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徒单山熊胸膛中,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他这一生,处处隐忍,装了一辈子的怂人。
如今,皇帝为了提振因连续战败而低迷的士气,竟对徒单氏下此狠手。在皇帝眼里,自己这个鞍前马后追随了数十年的老友,究竟算什么?
这一刻,徒单山熊如梦初醒,惊觉自己对皇帝的认知是何等的肤浅,曾经的忠诚与追随,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徒单山熊极力压抑着心底翻涌的仇恨,缓缓站起身,声音低沉沙哑:“陛下,西山军在西山大营戍守已久,将士们都太久没回家了。”
完颜撒离赫与徒单山熊相交数十年,对他怯懦、易于妥协的性子可谓了如指掌。在他看来,若徒单山熊表现出誓死效忠,对自家西山军的覆灭毫无动容,或是流露出超乎寻常的平静,那就都说明徒单山熊有了二心。
唯有像此刻这般,提出厚待西山军家属的条件,无奈接受现实,才符合他印象中那个怯懦的徒单山熊。
完颜撒离赫瞬间明白了徒单山熊话里的意思,不假思索地应道:“确实是太久了。等咱们报了仇,就给将士们都放个假,让他们带着丰厚的薪饷回家,和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徒单山熊点头回应,直接开口下令:“留下三千人收拢尸身,以防大疫!”
看到徒单山熊这般反应,完颜撒离赫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毕竟自己错杀了他手下的西山军,他心里肯定有气,此时表达些不满,提出收敛尸身的条件,这才符合他一贯的性格。等之后再给些丰厚的恩赏,他必定不会再有怨言。
这般思量着,完颜撒离赫对徒单山熊擅自下令的举动也不再介怀。他望着那些因首战告捷而士气高涨的士兵,愈发坚信自己的决策无比正确。
紧接着,完颜撒离赫猛地一挥手臂,高声下令:“全军追击,弑杀杨炯,以报国仇!”
此令一出,徒单山熊整肃精神,眼底那一抹仇恨被他用悲伤死死掩盖,亲领数万大军前出,斥候四散,追寻杨炯的踪迹而去。
且说,杨炯和李澈纵马狂奔,丝毫不敢停歇,终于奔至山谷。
刚一踏入山谷,杨炯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见耶律倍正站在一块巨石旁,不停地向谷口张望,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待看到杨炯出现,耶律倍原本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眼中惊喜交加。
他脚下生风,快步冲到杨炯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担忧,大声问道:“姐夫,你可算来了,没事吧!”
“你小子还好意思问!这怎么回事?”杨炯冷着脸,一把将气息奄奄的徒单静扔了过去。
“啊?”耶律倍看到这刁蛮小姐,挠挠头,一脸的懵。
“啊你个头!你是不是打着我的名号做坏事了?”杨炯瞪眼质问。
“冤枉呀姐夫!是他们自己非认为我是你,我可没刻意装扮成你,更没做坏事!”耶律倍大声叫屈。
“行啦,我没时间跟你磨牙,赶紧给她带走,完颜撒离赫估计很快就会追来。”杨炯也懒得跟他计较,直接让他把徒单静带走。
“带她干嘛?麻烦死了!”耶律倍一脸的不愿意。
“你现在知道麻烦了?那你当初留她性命干嘛?现在她自己送上门来,以后没准还有用!别发牢骚了,赶紧走!”杨炯没好气的训道。
“哦!”耶律倍不再多言,提起徒单静,打马便走。
杨炯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浑身浴血的李澈,轻叹一声,软语道:“梧桐,去蒲与路等我。”
见李澈又要耍赖,杨炯冷着脸,沉声道:“赶紧走!再气我,以后再不带你出门!”
李澈知道他是故意说这话气自己,可心中还是倍感委屈,当即大眼睛泪光莹莹,满是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咬着嘴唇,用力一荡缰绳,消失在了山谷地尽头。
杨炯见李澈离去,心瞬间安稳了许多。他很清楚李澈武功高强,可战场不比江湖,你纵使真的是千人敌,在面对数万悍不畏死的精兵悍族来说,终有力竭之时。
别看李澈表面上乖巧,可性子里的那股倔劲儿跟她那几个姐姐一模一样,若是还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她很可能会为自己做出什么傻事,真到那时候,杨炯可就追悔莫及了。
杨炯一边暗自思忖,一边扬鞭策马,沿着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朝着山谷的一侧疾驰而去。抵达山顶后,他很快找到了安抚司事先布置好的阵地。
杨炯翻身下马,迅速从怀中掏出千里镜,稳稳架在眼前,双眼死死地盯着山谷下方的动静。
此时的山谷,唯有呼啸的风雪之音回荡,气氛凝重得有些诡异。
没过多久,三名金兵斥候擎举着火把悄然进入山谷。他们的眼神锐利似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当行至山谷中央时,三人迅速做出行动,一人毫不犹豫地继续向前冲,一人留守原地,还有一人则快马折返,想必是回去传递消息。
就这样,时间悄然流逝,又有五名斥候赶到。他们一路疾驰,马蹄声急促。到达后,依旧按照先前的部署,在山谷沿途留下兵丁驻守,随后不断有斥候在山谷间往来穿梭,向后传递信息。
眨眼间,数百骑兵如潮水般冲入峡谷。他们迅速翻身下马,朝着山谷两侧山头奔来,显然是完颜撒离赫的近侍司在排查山谷中的潜在危险。
杨炯透过千里镜,将下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深知局势紧迫,立刻翻身潜入安抚司早已准备好的雪窝之内。动作敏地将头顶的伪装布仔细铺好,确保没有丝毫破绽后手起刀落,将战马刺死,避免它发出声响暴露行踪。
做完这一切后,他蜷缩在坑内,大气都不敢出,双眼透过狭窄的了望口,用千里镜紧紧盯着山谷中不断涌现的骑兵。
安抚司的选址和伪装显然更加专业,此地隐蔽且正好能看见谷底,好几次近侍司在杨炯头顶经过,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在确认安全后,近侍司留下两人驻守后,便朝山谷下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没多久,马蹄震天动地,紧接着无数火把亮起,将山谷照的犹如白昼。
随后,完颜撒离赫的皇帝大纛紧随而至,先锋部队盈满山谷,盖风欺雪,气势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