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爷没有理会仍在哀嚎的儿子,而是叫来了王府中的属官,让他们去库房挑选几样贵重的礼物,即刻送往二皇子府上。
李弘成见了,忍着腿上的疼痛,赌气说道:“李承泽打断了儿子的腿,父王不仅不为儿子出气,反倒给他送礼,难道是怕了他吗?”
靖王闻言,气的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厉声道:“你这不争气的东西,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难道你认为你爹我是个怂蛋不成?我给李承泽送礼,是要感谢他保了你一命!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能瞒得过谁?”
靖王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现在李承泽打断了你的腿,又让人大张旗鼓地将你抬了回来,这就是在向太子和其他政敌表明,这件事情完全是你自作主张,他李承泽毫不知情。若是继续追查下去,也只会查到你头上,丝毫不会波及到他。
如此一来,太子等人就不会为了让你攀咬出李承泽,而抓着你不放了。
接下来,我会出面替你向皇上请罪,争取从轻发落。”
说着,靖王爷又看了眼李弘成的断腿,叹息道:“我仔细瞧了瞧你的腿伤,李承泽他下手倒是很有分寸。只需好生将养几个月,这腿也就能和常人无异了。你对他有所保留,他今日还能想办法保你一命,你说我靖王府是不是该好好谢他?”
李弘成闻言,神色复杂,低头不语。
属官办事很利索,很快就从库房中挑选了数样珍宝,呈给靖王爷过目。
靖王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后,属官便马不停蹄地将这些礼物送往了李承泽的府邸。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承泽并未收下这些礼物,而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这一举动让靖王爷颇感意外,他望着那些被退回的礼物,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随后立即明白过来,不禁长叹一声,抬手一拍脑袋:“李弘成打小和李承泽一起长大,怎么就没学到人家的几分聪明劲儿呢?”
“去给二皇子传个信,明日本王亲自登门拜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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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建和范闲父子两个人彻夜未眠,通宵研究如何搭救范思辙。
中途范闲想要去京都衙门见一见范思辙,但是因为时间太晚了没见到。
于是他就转道去了监察院,想要找陈萍萍确认抱月楼背后的那个皇子到底是谁。
陈萍萍早就料到了范闲会来找自己,因此早已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调查得一清二楚。
“抱月楼的另一个股东不是李承泽,而是三皇子李承平?”范闲有些诧异的看着陈萍萍,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可能,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毕竟三皇子和范思辙也算是表兄弟,两人联手做生意也很正常。
不过,即便认同了这一点,范闲心中还是有些疑虑:
“抱月楼的大股东是范思辙,二股东是三皇子,这点确认无疑,可是抱月楼会出这么大的事,想必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没错,”陈萍萍将手搭在膝盖上,仰头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范闲,语调始终保持着一贯的平和沉稳:“是长公主做的。”
“又是她!”
范闲整个人都麻了。
自从庆帝给他和林婉儿赐婚以后,麻烦便接踵而至。
还没等到京都,李云睿就利用监察院四处的人刺杀他。
到了京都没几天,又来了一个牛栏街刺杀。
前两日还联合北齐的庄墨韩诬陷他抄诗,想要毁了他的名声。
现在李云睿居然又丧心病狂的盯上了范思辙,推动出了一个抱月楼事件。
范闲非常纳闷,李云睿和他到底有多大仇多大恨?在这偌大的京都,怎么就盯着他一个祸害?
想着想着,他心中就涌动出一股无名怒火。
本来范闲并没想要接手内库,可是现在反倒被李云睿的行为给激出了斗志。
她数次想要置他于死地,如今更是波及到了整个范家。
这次是范思辙,下一次可能就是若若,或者是他身边的其他人。
再加上牛栏街上那些无辜丧生的师兄们,他和李云睿之间的关系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至于林婉儿……
想到心中的鸡腿姑娘,范闲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看来他们两个是真的没缘分,即便他不愿意放手,可是林婉儿能接受自己的杀兄仇人,甚至未来还可能是杀母仇人的另一半吗?
范闲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心中充满了矛盾。
他现在既舍不得林婉儿,又放不下心中的仇恨,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暂时将此事压下,转而继续和范建研究怎么救人。
可惜还没等他们想出什么有效的对策,次日早朝时,两人就遭到了都察院的御史们的猛烈弹劾。
尤其是有个叫赖名成的御史,火力最猛,当堂参奏两人私德不修,知法犯法;纵容家眷,私开青楼;逼杀民女,勾结串联;隐瞒真相,罪行昭昭等等,直接将两人给参了一个体无完肤。
林若甫也给了身后官员一个颜色,立即有更多的官员开响应都察院,加入了弹劾范家父子的行列。
尽管范闲口才了得,不断地为自己和范建辩驳,但面对堂上众多官员的联合攻击,他的辩解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片谴责声中。
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汹涌澎湃的大海,瞬间被波涛所吞噬,没能留下一丝涟漪。
庆帝端坐在高堂之上,面色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波澜。
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大臣们,心中对自己为范闲精心规划的“孤臣”之路更加笃定放心了。
朝堂之上,百官群情激奋,庆帝自然不可能替范建和范闲两人出头顶住百官的火力。
他只是命京都府衙联合都察院、监察院,三方共同审理范思辙抱月楼一案,范建和范闲两人暂时闭门思过,静待审讯结果。
其实庆帝让监察院插手此案,就已经算是在偏袒范闲了。
毕竟有陈萍萍在,无论此次抱月楼事件的审理结果如何,范闲都不会受到牵连。
即便最终百官不满,也有陈萍萍作为挡箭牌,而庆帝自己则能完美隐身其后。
不得不说,庆帝能留着陈萍萍和检察院到现在,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陈萍萍内心虽然对叶轻眉之死存疑,但是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都只能在庆帝面前做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对着庆帝叫主人,为庆帝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脏事。
陈萍萍在朝廷中的名声狼藉,弹劾他的官员数不胜数,能有入籍那这个局面,很大程度都是拜庆帝所赐。
他清楚的记得叶轻眉当年创立检察院的初衷,是想要好借助这个独立的机构,来制衡皇权。
但是随着叶轻眉一死,五竹也随之离开检察院后,立在门前的那块石碑也就成了一个摆设。
为了保住监察院,也为了查出杀害叶轻眉的真凶,陈萍萍只能继续匍匐在庆帝脚下,使得检察院成为依附于皇权的一个臭名远扬的存在。
说来也讽刺。
这世间受过叶轻眉恩惠的人有很多,在她死后也有无数的人怀念着她。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继承她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遗志,就连陈萍萍一心也只是想着为叶轻眉报仇,丝毫没有想过帮叶轻眉继续做她没有做到的事。
他们怀念叶轻眉的美好,却否认她那惊世骇俗的思想。
即使是范闲,他在庆帝的算计中,在范建与陈萍萍所谓“为他好”的推动下,逐渐卷入了京都权力斗争的深渊。
他也仅在自己遭遇不公之时,才会想起擦拭监察院门口那块已落满灰尘的石碑。
所以与其说他理解叶轻眉,倒不如说他是被环境所迫。
叶轻眉的思想成为了他的灯塔,但是他却没有、或者说不想去继承叶轻眉那份沉甸甸的遗志。
就像此刻,尽管他也明白范思辙有错,但在个人情感和利益的影响下,他依然选择了站在范思辙的一边,想办法救范思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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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原本打算利用李弘成来拉李承泽下水,但李承泽反应之迅速,让他始料未及。
在昨日抱月楼事件爆发后,李承泽果断地打断了李弘成的腿,以此明确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李承乾费尽心机蓄力这么久,最终却未能对李承泽造成丝毫伤害,这让他感到仿佛击打在一团棉花上,心中极为郁闷。
面对这种情况,有手下建议继续深入调查。
毕竟李弘成被视为李承泽阵营的一员,若能彻底追查下去,或许能找到一些与李承泽相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李承乾当场否决了这一提议:“他昨天打断了李弘成的腿,就是在警告我们,无论怎样追查,事情都只会止步于李弘成,根本牵扯不到他本人。坚持追查只会让我们无端得罪靖王叔,实在是得不偿失。”
如果有机会将李承泽拉下水,即便冒着得罪靖王的风险,李承乾也愿意尝试。
但是李承泽却率先出手,反手将了他一军。
如果他不识相的继续追查下去,不论最终查出什么结果,都只会白白得罪靖王爷
手下门客也是无奈,这位二皇子殿下近来仿佛突然开了窍,行事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李承乾无奈地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还是先想办法钉死范闲吧。”
当初他和李云睿策划了牛栏街截杀一事,已经彻底将范闲得罪死了。
如果让范闲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像叶轻眉当街暗杀两位亲王那样,来暗杀他怎么办?
所以为了免除后患,还是趁着范闲还没成气候之前,直接将人除掉的好。
然后,再想办法对付李承泽。
其实自从皇后和李云睿告诉了他范闲的身世之后,李承乾就意识到了范闲的威胁性,甚至隐隐有超越李承泽的势头。
范闲同样是皇子,并且因为他母亲叶轻眉的关系,背后自然聚集了一大批忠实的支持者。
哪像他和李承泽啊!
费尽心思、累死累活的多少年,好不容易才积攒起如今的势力。
而范闲却只需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世,什么内库、监察院等机构,全部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幸好林珙是死在了范闲手上,否则就连百官之首林若甫都会因为林家没有继承人,从而将希望和资源倾注到范闲身上。
到那时,范闲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人有人,自己拿什么和他比?
真是光想想,都让人嫉妒的要发疯。
而与李承乾抱着同样想法,想要直接钉死范闲的李云睿,则是在得知庆帝安排了监察院共同审理抱月楼一案时,立刻意识到这是庆帝在保护范闲,不想让他因为范思辙的事情受到牵连。
这一发现,当即把她气的在广信宫又发了一回疯。
李云睿至今未婚,始终对庆帝求而不得。
相比之下,叶轻眉不仅成功赢得了庆帝的心,还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也得到了庆帝关注,和某种程度上的庇护。
这一切都让李云睿嫉妒得几乎发狂。
现在的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嫉妒叶轻眉能够得到庆帝的真心,还是单纯不甘心在这场无形的竞争中输给了叶轻眉。
或许两者皆有,这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使得她的内心充满了无法排解的痛苦与愤怒。
使她在面对范闲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人和物时,都显得敌意重重。
等到李云睿终于冷静下来,看着广信宫内一片狼藉,她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头发,眼中闪烁着猩红的杀意:“没关系,我早晚都能杀了范闲,这次就先拿范思辙做个前菜,也让范闲尝尝痛苦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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