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 章 番外：登基前
南月天合二十九年，陆贵君去世了，寂冷的长乐宫，只余姬幽和一个瘦弱的宫侍。
“我四岁了，不吃奶。”
顾怜苦口婆心劝道:“殿下，多少吃些吧，陆贵君不在了，御膳房给的饭菜越来越差，殿下吃这些对身体不好，父乳至少还有些营养。”
姬幽内心抗拒，蛮横道:“不，除非你先吃给我看。”
顾怜板起脸，“殿下！”
姬幽夺过桌案上的饭用手抓进来放进嘴里，咽下后，缓声开口，“顾怜，我知道如今是什么光景，这糠咽菜你能吃我也能吃。”
顾怜眼眸湿润，哽咽道:“殿下受苦了。”
姬幽稚嫩的脸上满是冷戾，“哭什么？还有的吃，我会长大，等我长大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我要取代那个人的位置，让他们都下去为我父君赔罪。”
顾怜摸了摸她的头，“殿下一定能做到。”
姬幽抬手帮他拭了下眼泪，好奇道:“顾怜，你为什么会当乳爹？”
顾怜不解姬幽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什么？”
姬幽微叹，颇有些少年老成，“顾怜，你总是拿我当小孩。”
“有些事我比你明白多了，你手腕上的守宫砂还在吧，父君说过只有嫁了人生过孩子的男子才能进宫当乳爹。”
顾怜的表情有些石化，“殿下才……四岁。”
“你快告诉我，不然我睡不着，你是怎么当上乳爹的？”
顾怜见她一副非要知道的样子，无奈说了出来，“那年家里闹饥荒，她们想把我卖了，宫里招收乳爹的银钱比随便把我卖给一个女子值钱，她们就让我入宫了。”
“我用了民间药方，加之殿下吃奶的劲大，所以……”
姬幽皱眉，“那我从前喝的……”
顾怜解释，“放心，殿下喝的不会有副作用。”
见姬幽不再追问，顾怜跑去一边给姬幽铺好被子，将她抱到床榻，慈爱道:“殿下，可以睡了。”
——
在顾怜的照顾下，姬幽长到了八岁。
这日，那些皇姐们又带着宫人来欺负她，姬幽被她们抓起来，有人用钳子夹她身上的肉，有人将她踢在地上，她发丝凌乱，隐匿了眼中的所有戾气，看起来软绵绵的。
“你们在做什么？”这是姬钰第一次见姬幽，彼时他六岁，喝退了所有人欺负姬幽的人。
宫人告诉他这就是六皇女。
姬钰将姬幽扶起来，在她伤口上吹了吹，“呼……”
“不疼不疼。”
“你等等。”
他让宫侍找来了伤药，给姬幽涂上，一边说，“这个药，你好好涂上，就不会痛了。”
“六皇姐，我叫钰儿，你叫什么？”
姬幽目光淡漠的抬眸看向他，生得好看脱俗极了，满宫的其他皇子都不如他，可惜是那个人的孩子，她将他一把狠狠推到了地上，起身离开，“滚。”
姬钰眼神茫然，他做错了什么了么，心中疑惑万分，他从地上爬起来，偷偷跟了上去。
他到了长乐宫，很凄凉，他第一次知道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将伤药递到姬幽面前，执着道:“你受伤了，药留着。”
姬幽看着他手里的药，身上还疼着，不要白不要，她夺过，语气很凶，“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姬钰见她收下，心里舒了一口气，有宫侍来找他，姬幽很快将他推了出去。
“快滚，这不适合你。”
不适合？为什么？姬钰带着疑问走了。
与此同时，顾怜回来了，手里拿着食盒。
他问姬幽，“他怎么在这？”
“殿下离他远点，皇上很疼爱他。”
顾怜一眼瞧见了姬幽身上的伤，“她们又欺负你了？”
“没事……”
顾怜有些痛恨自己，“对不起，我保护不了殿下。”
他背过身，将膳食拿出来，里面有一些牛肉，虽然挨了顿打，但是殿下能吃到肉了。
他推给姬幽，“殿下，快来吃。”
只有两块，姬幽抿唇，“你吃了吗？”
“吃了。”
姬幽看出了他说谎，“骗人，给，一起吃。”
一人一块，姬幽强行塞给了顾怜，“这个给你。”
——
某日，姬钰又碰见其他人欺负姬幽，他再一次上前，赶跑了那些人。
姬钰也听说了不少，知道了姬幽如今的处境，他有些忿忿不平道:“我一直以为其他皇姐都挺好的，没想到她们竟然这般对你，她们太坏了，我去告诉母皇。”
姬幽及时拽住他的手臂，“不要……”
姬钰:“为什么？”
姬幽沉声，“母皇不喜欢我，你告诉母皇，她也不会惩罚那些欺负我的人。”
姬钰垂首，“没事，那我不说，以后我都护着你，她们就不会欺负你了。”
姬幽目光炯炯，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
姬钰坚定道:“当然，我虽然没有皇姐大，但我一定能护着皇姐的。”
——
几日后。
顾怜不慎冲撞了霍贵君，姬幽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顾怜!”
周围的人拉住了姬幽，她没有哭，也没有留住顾怜，她知道顾怜是不想成为霍贵君威胁她的筹码。
姬钰又来了长乐宫。
“六皇姐，你伤心的话可以哭，钰儿把肩膀借给你。”
姬幽冷冷的看着他，“我不伤心，你回去吧。”
姬钰不想走。
“滚!”
姬钰缩了缩脖子。
“怕了？”
姬幽当着他的面捡起了地上的虫子，打算放进嘴里。
姬钰急忙制止，“这些不能吃。”
他焦急道:“你等我，我去给你拿好吃的。”
“我平日吃的就是这些。”姬幽骗了他，她决定利用姬钰，试试姬钰到底有多想帮她。
“只要你吃了这些，我就相信你是真的亲近我。”
姬钰咽了咽喉咙，出乎姬幽意料的，他真的吃了。
“我吃了，你相信我了么？我想保护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拒绝钰儿。”
姬幽目光闪了闪，“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姬钰总是黏她，但是既然他亲自送上来，那就当她的第一个棋子吧。
——
姬钰回去后发了高烧，再次醒来，姬幽果然不再排斥他，还对他很好。
这日，姬钰将夫子教他的课业告诉了姬幽。
他天真的问:“六皇姐，为什么母皇不让你去太学？”
“母皇不喜欢我，以后不要问了，继续。”
姬钰自知失言，眼神放在书上，“这个念猷。”
日复一日，姬幽通过姬钰学会了不少，但远远不够，她让姬钰从藏书阁偷书，哦不，借书。
姬钰应下，言出必行，“六皇姐，你要的帝策。”
某日，宫中皇女们聚在一起上武课。
姬幽和姬钰藏在暗处窥视，半个时辰后，姬秋似乎发现了他们，朝姬钰走过来。
有姬钰做挡箭牌，姬幽没被发现，姬钰走出来，紧张道:“四...四皇姐，是我。”
他掩饰道:“我就看看，皇姐好厉害。”
姬秋没说什么，她不认为姬钰光看能懂什么。
——
姬幽在武学上天赋异禀，而文艺，都由姬钰学了再教给她，短短几年，她暗中精进，故而也不比其他皇女差多少。
“六皇姐，你还想学什么，我去找。”
“六皇姐，白日你都看会了吗？你好厉害。”
“你想学吗？”
“我自创了一套武学，应该适合你。”
姬钰双眸雪亮很快又黯淡下来，神色纠结，“我？我也可以吗？可是母皇说男子不能学武。”
“可以，皇姐偷偷教你。”
姬钰欢喜极了，“谢谢皇姐。”
他小声道:“皇姐，我们晚上见。”
姬幽应下，这样，以后他们会更方便来往，她也不用每日想法子引开月宸宫的宫人，悄悄潜进去才能见到姬钰。
夜深人静，二人会寻个隐蔽的地方暗暗练习武功。
“皇姐，晚上真好，星星好亮啊。”
——
“皇姐，我新绣的香囊，送给你。”
“皇姐，我帮你补衣服。”
“皇姐，这招好快，我还是不会。”
“皇姐，我们来下棋。”
“皇姐，你让让我呀，钰儿要输了。”
“皇姐，我给你唱歌。”
“皇姐，生辰快乐，这是皇姐下棋的时候，这是皇姐看书的时候，这是皇姐练武的时候。”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四年后，姬幽离开了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
姬钰很是不舍，“皇姐，你要出宫建府了吗？”
“嗯。”
——
姬幽找姬钰借钱，姬钰很是痛快，“皇姐，你不是缺银子吗？这些是我攒的，如果不够我再想办法。”
姬幽道了谢，姬钰不知道，这笔银子姬幽用来盘下了一间花楼。
姬幽开始暗中发展自己在江湖的势力，不过表面她只能装作纨绔风流，流连于花丛。
随着长大，姬钰也离开了皇宫，这两年关于姬幽的风流韵事传遍了京都，他印象中皇姐刻苦好学，他不相信姬幽变得耽于享乐，他找到姬幽，忐忑的问了一句，“皇姐，那些流言不是真的对不对？”
姬幽看着他，如实道:“嗯。”
“皇姐，你受苦了。”
“皇姐，就算所有人都诋毁你，但你记得还有阿钰，阿钰永远相信皇姐。”
姬幽笑了笑，“相信阿钰。”
——
一次宴会结束。
姬钰追上姬幽，追到了宫外湖畔，“皇姐，今日宴上的曲子你还记得吗？是我们小时候一起想出来的。”
“记得，阿钰的琴技越来越好了。”
姬钰眉眼微弯，“谢谢皇姐。”
“这是皇姐编的花环，送给你。”
“给我？”
姬钰神色肉眼可见的愉悦，他接过，立即戴在头上，雪亮的眸子与姬幽对视，又很快不好意思的垂下，他轻声问:“好看吗？”
他说着脸色泛了几分红晕，眼底的青涩掩去了几分清冷脱俗，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不少生气和灵动。
姬幽静静道:“好看。”
姬钰踱步到湖面照了照，嘴角漾着笑意，他听过太多人说他好看，但是六皇姐说他好看还是第一次。
心里像荡着涟漪，一圈圈的漾开，好奇怪的感觉，平日大家说他好看他都没有这样开心，他暗想，一定是因为六皇姐的声音好听又真诚。
他想着没有注意到身后姬幽眸色的势在必得。
姬幽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生出一种想将人锁在房里的冲动，她微微扭头，心中不切实际的想法被她剥离。
“皇姐……”带着花环的姬钰走过来，见姬幽走神，他不解问:“皇姐，你在想什么？”
姬幽被他惊世般的笑容晃了晃，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要伸出的手克制的收回，“没什么。”
心里却想，这个人，本来就是她的棋子，她养的，她教的，就该是她的。
她沉声，无比慎重道:“以后不许对别人笑。”
姬钰怔了怔，“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皇姐……我答应你，你不要生气。”
“男女授受不亲，也不许让别人碰你，你也不许碰别人。”
姬钰重重点头应下，父后也这样说，“嗯嗯。”
——
一年后，皇家围场。
姬幽设计为皇上挡箭，性命危在旦夕。
姬钰决绝的站了出来，“我来试毒。”
皇上自然不同意，但姬钰很是决绝，最终他救了姬幽，但姬幽醒来后，却与姬钰慢慢疏离起来。
“苏筠，皇姐……醒了吗？”
“她是不是不愿见我。”
苏筠:“殿下，眼下夺嫡之争，六殿下不便再与殿下走得近。”
“殿下，也请照顾好自己。”
“日后若有事，八皇子不忘与殿下的情分就是。”
“好。”姬钰明白皇姐不是疏远他。
因为救驾有功，皇上对姬幽有了一丝关切，为表圣心，让姬幽进了吏部，虽只是个闲职，但姬幽至此有了接触朝臣的机会。
——
南风阁。
姬幽救了闻蹊的第二年，闻蹊被四皇女的人发现了。
“阿蹊……”
闻蹊紧抱上姬幽，“幽姐姐，我想做你的人。”
“四皇女逼我入府，你不能为我暴露，不如将计就计，我就进去做细作，帮你打探消息。”
“可是我的身子我只想给你。”
说着他眼泛水光，情真意切的看向姬幽，“阿蹊，此生只你一个妻主……”
姬幽:“不悔？”
闻蹊轻轻摇头，主动而笨拙的吻了上去。
姬幽扣住他的后颈，加深了吻。
衣衫凌乱一地。
闻蹊额角溢出细汗，气息紊乱，“幽姐姐……”
姬幽微微皱眉，体贴道:“疼了？”
“不疼……”
姬幽又吻了吻他的唇，嗓音温柔，“慢慢来……”
闻蹊渐渐得了章法，第一次体会，少不得不知餍足，二人竟欢愉了整整一夜。
闻蹊满脸潮红，蜷缩进姬幽怀里，声音暗哑，“幽姐姐……”
姬幽轻笑，贴着他耳畔说，“一起洗……”
——
姬钰得知自己要和亲，有些不舍的来找姬幽，“皇姐，母皇要把我嫁去东乌，我……我不想离开南月，父后说会想办法，可是……我还是害怕……我知道我是皇子，和亲是我的责任，如果...如果母皇一定要我去，我也毫无怨言。”
“皇姐，我要是真去了东乌，你会忘了我吗？”
“不会，阿钰不必伤心，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
姬钰去和亲的事，姬幽知道最急的是凤后。
她进宫，打算找凤后做个交易，“三皇女好像知道您和长信侯的事了，母皇那么痛快的同意了东乌和亲，姬钰的事你说她会不会也知道了？”
“最近四皇姐在外征战，三皇姐动作很大，一旦东窗事发，要是三皇女成功让母皇传位给她，父后和姬钰何去何从呢？”
凤后温瑜脸色微变，“你……你也早就知道？”
姬幽面不改色，“也是刚刚知道。”
“姬钰要不要去和亲全在母皇一念之间，父后舍得吗？”
温瑜眉心蹙起，眼下皇上说不定知道了姬钰的身份有疑，他知道姬幽的意思，皇上留不得了，“我……知道了。”
“你放了钰儿，别再招惹他。”
“那个位置我帮你正大光明的坐上去。”
姬幽似笑非笑，“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
数日后，皇上病重。
姬钰离京前来和姬幽道别，“皇姐，母皇病了，父后说我不用去和亲了，让我去尚灵寺替母皇祈福。”
“皇姐，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