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告别陆珈之后,紧赶慢赶地到了乾清宫。
皇帝果然已经打坐完毕,伺候的宫人们正在招呼传早膳了。
李泉趁这个机会把内殿诸人查看了一遍,又来到店门外打量今日轮值的卫戌和宫人。
作为从皇帝潜邸一路跟过来的老人,也作为曾受过皇帝多番照拂之人,哪怕也曾受过冷落,几十年下来,李泉对于皇帝的安危,也纯然属于发自内心的关切。
此时殿内殿外所有当值之人,全部都是他所熟悉的,在经过高洪事件之后,尚宫局安排到乾清宫来的人,他也早就做过了筛查。
眼下一点异常没有,他竟不知究竟是不是陆珈他们过于谨慎?
门下站了片刻,眼见远处传早上的人已经到了抄手游廊之下,他收回目光又进了殿内。
早膳抬来了,他亲自举起银箸试毒,确定毫无问题,才又摆到皇帝跟前。
“你今日怎么了?这般小心翼翼。”皇帝都看了出来。
李泉扯了个笑:“没什么。怕他们做事不周。”
皇帝不以为意,低头用膳。又道:“早膳之后白云观的道士们会入宫,若有官员来见,你让他们改日再来。”
李泉想到先前被挡在了宫门外那些官吏,问了一句:“一大早就有人求见,不知皇上可知?”
皇帝脸上没有半点异色:“能有什么要紧事?如今陆阶已经去了内阁,他可是个能臣,便是有事,也打发去寻陆阶。”
李泉不再言语。
照这个状况,即便先前拦在宫门外的那些官员属于皇城卫戌的主意,皇帝这个态度,也算让他们拿捏准了。
可严家不让官员们入宫是为什么呢?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陆珈并非杞人忧天。回想到先前皇帝说还要打蘸,他立刻退到门外,找来今日该负责侍奉的太监:“今日除了既定的宫人,皇上可还传了他人?”
太监几乎未曾思索:“皇上今日还宣了太子过来侍奉。”
“太子?”
李泉十分吃惊。
自从上次当场揭发了严述贪墨宗室年例之后,皇帝对太子的态度并未改观,太子也几乎不曾被传召。
突然之间如何又传他过来侍奉打蘸?
“是皇上先前下的旨意。近日除了太子殿下,还有太子妃呢。东宫几个掌事的太监也会过来。”
回话的太监总觉得还不够完整,便把搁在门口了的名册拿出来。
李泉拿在手里一翻,心情复杂难言。
皇帝连太子都不曾常见,就更不要说当下正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了。
祭祀事上,太子妃需要到场无话可说,这种时候她挺着个肚子能干什么?
皇帝又为何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正要举步去找皇帝,忽而他瞄到了不远处一个太监——
“你过来!”
太监往这边一看,碎步走过来。
李泉仔细打量他:“你不是在太医院当差吗?为何在这里?”
太监把身子躬下:“回公公的话,小的是受院正的吩咐前来观察皇上的咳症。
“小的奉命观察到晌午才能离去。”
李泉盯着他看了半晌:“叫什么名字?”
“张福。”
……
被严颂那一使绊子,奉旨理事的陆阶连日忙得抽不开身。
一大早杨伯农将在出府路上得到的信,带到了衙门。
“他竟然敢打宁王的主意,严家这是不给自己留退路了!”
把信折起来后,陆阶快速站起来,凑到窗口去看严颂那边的动向。
“严老贼今日突然告假,而明日就是他们向皇上递交结案之时,倘若今日不下手,又待何时呢?”
杨伯农上前:“就算他们选择了这条死路,远在湖北的宁王也不会立刻抵京。况且若皇上出事,他立马出现,岂不也是引人猜疑吗?”
陆阶把身子转过来:“严家只是里应外合的一方,他们要做的应该只是控制住朝堂!
“你速速让陆荣去打听严老贼现在何处!”
“大人!”
说曹操曹操到,陆荣快步进屋:“严老贼今日不见人影,而昨天夜里去过严府的官员,今日也都出了门,但都不知去向。”
“大人!”
陆阶还未曾反应,又有亲信拿着一张纸条走进来,“姑爷身边的护卫悄悄给的,交代小的立刻转交给大人!”
陆阶把纸条打开,“是何渠找到了昨夜去过严家的官员家眷,从他们口里探得了今日这些官员全都赶早出府的消息!
“而且他们出门的时候还都穿的官服!”
杨伯农道:“都穿着官服,那肯定是要入宫!那他们行踪如此隐秘,又是要搞什么名堂?”
“皇城卫戌不让官员入宫,看来多半是给严老贼他们留地方!”陆阶蓦地把纸条捏成了纸团,“进行的如此迅急,看来他们也是胸有成竹了!”
杨伯农怔忡。
陆阶望着他:“前番状告严家违制建宅以及通倭的事还没有定案吧?把这两日言官门弹劾严家的折子都拿过来。让程文惠带两个人随我一道入宫面圣!”
“可沈公子那边来的消息说,皇城卫戍今日不让官员入宫么?”
“珈姐儿不是拿到了李泉给的牌子吗?”陆阶厉声道,“皇上一定有危险,而且还是让人察觉不到的手段,我们就拿这牌子进去!”
……
杨伯农走出内阁衙门的时候,陆珈已经把尚宫局那边给乾清宫今日当值的名单全都交给沈轻舟去查了一遍。
宫廷中人行踪简单几个重要的门口筛查一遍也就知晓了。再不济就上他们的住处翻查翻查,有没有猫腻?看有没有私藏钱财便知。
还真就有了收获!
“是唤做张福的一个太监,他本来是在太医院当差,但最近被院正派到了乾清宫。
“因为从他的住处确实搜到了一些东西,所以往深处查了查,发现他结下多年的对食卷入了当年那场后宫之祸,最后一并处死。
“搜出来的东西是价值不菲的,又便于携带的银票,还有些千里之外城镇的房产地契。
“同时,还有一张路引。
“这些东西都不是一般人能给得起的。而严家刚好给得起。”
唐钰把这些都摆在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