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琥珀骂骂咧咧,徐玉宁笑着摇了摇头。
宫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皇上重用罗靖成,淑妃风头正盛,徐玉宁犯不着拈她的酸,吃她的醋。
徐玉宁看向珍珠,语气很是平静:“去看看承儿起来没有?等会儿要用早膳了。”
小厨房今儿个给三皇子煮了一盅八宝莲子粥,徐玉宁瞧见了,想起再过几日是就是腊八节,不由轻叹一声:“也不知道羿哥儿什么时候回来?”
徐羿离京也有大半个月了,临行前他说过年前定赶回来,谁知到现在也没个准信。
北境这些日子大雪封天,策马过去,马蹄陷在雪里拔都拔不出来,雪积得实在是太厚了。
但是大武军队还是陆陆续续跟东西鞑靼打了几场小仗,因为天气太恶劣,三方兵马都十分谨慎,不敢冒然大规模发兵,故谁也没讨到便宜,战事胶着。
二十九这日,圣旨抵达青州,青州兵败案彻底没了回旋的余地,薛卫被从大牢里带走,押上校场问斩,薛卫慷慨赴死,数万将士观刑。
鲜血喷洒,头颅滚落,似乎在无声告诉众将士,畏缩不前,兵败就是这样的下场!
薛卫被斩的消息传到辽州,沈持珏站在廊下看着天际星散的几颗星子,重重地闭了闭眼睛。
他终究没能救下薛卫。
沈持珏从香囊里掏出那枚腰牌,捏得指骨发白。
薛卫的死,给了他灵魂沉重的一击,也彻底燃起了他内心的怒火——
他将以毕生之力彻查青州兵败案,以及北境通敌案,即使他面对的,是未知的庞然大物,他亦将义无反顾。
他所求,是匡扶社稷,亦是人间正道。
腊月初一,雪停了。
宋子崖的信,在这一日到达辽州。
收到沈持珏的信之后,宋子崖在京中暗中查访,查出罗靖成府上的确有三位先生,分别是周令儒,李维笙,孙思权,这三个人不仅仅是罗家子弟的西席,更是罗靖成的心腹幕僚。
对于孙思权,沈持珏和宋子崖再熟悉不过。
他们在私通宫禁案中,就已经与这个孙思权交过手,最终孙思权被罗靖成推出来顶罪,成了罗靖成的弃子。
但是另两位周先生和李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若非听小玉说起孔子蒲将儿子送到京城避难,是那位周先生从中牵桥搭线,沈持珏永远不会想到,远在辽州的孔子蒲与罗靖成的心腹交情匪浅!
如今,沈持珏也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孔子蒲是吕盛梁亲信,却与周令儒来往密切,说明吕盛梁与罗靖成,定然也来往密切!
吕盛梁身为边境守将,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勾结外敌,残害忠良,残害北境百姓!
那么吕盛梁在朝中的保护伞,是罗靖成?还是,另有其人?
朝中结党营私,官官相护之事屡见不鲜,但通敌是死罪,足以诛九族,吕盛梁为什么敢这么做?这背后必然是有更大的利益驱使!
蝇头小利不足以使人卖命,所以吕盛梁与他背后之人,所图甚大!
这张“大网”的经络,终于在沈持珏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沈持珏看完信,拿下灯罩,将信烧了。
晃动的火舌很快舔燃了信纸的一角,火光映照在他黑色的眸子里,闪亮如星。
落阳关,广安县——
“狗娘养的,竟敢拿这等劣酒糊弄本汗!”完颜也先坐在上首,两侧还有美人作陪,他整个人早已喝得半醉,突然发起疯来,将手中酒杯狠狠朝地上一掷了,指着底下陪同的广安县知县,勃然大怒,“来人,把他拖下去砍了!”
自从完颜也先和阿悍达合兵攻下落阳关后,就在广安县落了脚,如今广安县县衙,已经成了西鞑靼可汗完颜也先的府邸!
广安县知县是个头发花白的清瘦老头,名叫江仲远。
被完颜也先这么一喝,他吓得魂不守舍,慌忙跪地:“可汗饶命!可汗饶命啊……”
阿悍达在一侧,左手放在胸口,朝完颜也先行礼:“可汗,您喝醉了!”
虽然他们占据了落阳关,可是他们还要依靠当地的官员治理这里的百姓,不能一味杀之。
毕竟西鞑靼他们已经回不去了,这里,将成为他们新的“国”。
完颜也先坐在上首,胸膛剧烈起伏着,被阿悍达这么一劝,眼睛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们在此处落了脚,可是这大武的酒喝得不是滋味!
他们西鞑靼的人,天生就应该在马背上驰骋,他们更想回到西鞑靼跑马,回到美丽的乌和,吃烤羊肉,喝马奶酒!
丢了西鞑靼这片广袤的草原,憋屈,完颜也先心里只有无尽的憋屈!
所以并不是酒不好喝,而是他心中憋着的怒火,无处发泄,想撒火罢了。
完颜也先一把掀了桌子,瞪得眼睛发红:“都给本汗滚下去!”
“是是是……”
在座陪同的不仅有江仲远,还有广安县的师爷县丞和主簿,以及广安县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老员外,他们莫不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听到完颜也先让“滚”,他们连忙扶起江仲远,顶着一头汗下去了。
“江大人,”师爷扶着江仲远回了府,连忙关上门,拭着额头上的汗跟江仲远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江仲远在屋里来回踱着步:“现下,我们还能如何?”
“江大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如今援军就在落阳关外,我们可以暗中与罗大将军取得联系,到时里应外合,将蛮子赶出去……”
“如何出得去?”江仲远面色沉郁,压着声音,心中天人之战,“我们如今已投降完颜也先,你以为,罗大将军还会信你我?!”
完颜也先一直派蛮子一直监视着他们这些衙门的吏胥,他既要用他们,但却不会完全信任他们,而江仲远为了不让完颜也先屠杀百姓,举手投了降,归顺了西鞑靼。
他们如今早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