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牙往上扔，上牙往下扔，这点到哪都是真理。
柳氏举着桃花这颗小小尖尖的牙齿，稀罕的看了好一会，才仔细用帕子包好收到怀里。
桃花趁着漱口的时机背着人照了照镜子，仅仅少了一颗牙而已，她感觉自己丑了不止一半，最难受的是，她说话漏风！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任谁都能看出桃花心情不好，小嘴抿得死死的，有人问话也尽量用摇头点头来回答，实在不行就“嗯，啊”两声。
白家众人都憋着笑尽量不去看桃花，很快，队伍便到祝县的管辖范围，远远的桃花等人能看到还算威武的城门，以及门口聚集的人群，场面看着颇为混乱。
白村长当机立断让大家伙等在原地，令他儿子白守业带着五六个汉子去打探情况。
“祝县的人跑了一大半，那些往城里赶的主要是进城买东西。”
“疯了，那帮人简直疯了，一辆板车竟敢卖20两银子！”
“一斤粟米也要20文！比肉还贵！”
“城里全乱套了，鞑子还没来呢，咱们自个先乱了，听说好多人都被抢了，人也死了好些个！”
几人七嘴八舌说着打探回来的消息，村民听了连连皱眉，最终，大家一致决定不进城而是继续赶路。
进城他们也买不起粮，说不定还会被人盯上，何必呢。
村民按照原队形继续赶路，这回官道上多了许多逃难队伍，三五成群的小团体多数是步行的老百姓，少数有钱人家才坐车，总的来说还是白家村这支队伍规模最大。
白家村陆续跟这些逃难的队伍交换消息，但真真假假的也不知有几分能信。
有说镇北将军被鞑子杀了的。
也有说他投敌叛国，现在在鞑子军当二大王的。
也有人说，这次战乱被有心人压着，朝廷根本得不到消息，大家伙不跑就只有死路一条。
最可笑的是还有人说淇县县令投敌，用一座城换他自个一条狗命。
赵荀听到这话差点跟传话的白家人打起来，好在桃花及时出手，轻轻一拉便将愤怒的赵荀扔到骡车上。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县令被杀，淇县所有官员，无一人投敌！”这小子红着眼冲来人大吼，把“飞毛腿”白飞吓得不轻。
“行了，你冲大飞哥吼有什么用？这些都是谣言，我们相信你不就行了。”桃花没好气冲他翻白眼。
“呵呵，桃花妹子说的对，赵小哥是从淇县逃出来的，他说的自然比谣言可信。”白飞好脾气的笑笑。
赵家娘子见状忙替儿子跟白飞道歉，赵荀也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度，也跟着鞠躬道歉。
白飞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转头又看向一旁的白老太和桃花，他来主要是说另一则消息的。
“三奶奶，桃花，有人说看到黄家人了。”
桃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白飞说的是原身亲爹，她不甚在意道，“哦，他们还没死呢？”
“咳咳!”白老太和柳氏同时咳嗽出声，想替桃花遮掩，此刻两人虽没血缘关系，却像亲母女一般心有灵犀，都想事后劝告桃花，在外还是做做样子，别把恨不得亲爹去死的情绪表露的这么明显。
“飞啊，桃花的事你也知道，这孩子现在姓白，所以...”
白老太递给白飞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后者心领神会，跟没事人似的继续道。
“黄家人也逃出来了，不过跟咱走的不是一条道，有人看到他们只赶了一辆车，行李也没多少，寒碜着呢，似乎是跑得急了点。”
嘿嘿，他们哪是跑得急了，而是压根就没剩多少身家，都在姐这呢。
桃花邪魅一笑，暗自得意。
白老太跟柳氏不着痕迹看了桃花一眼，下一秒又神色如常跟白飞继续聊。
白飞倒没想太多，他就是负责传个话，任务完成便继续做他“飞毛腿”的活，主要就是探路和侦查。
等白飞离开，白老太将桃花和柳氏二拉到一边，小声道：“这一路，咱们说不定会跟黄家人碰面，到时候...”
柳氏率先表态，“老太太，我跟黄家已无瓜葛，桃花跟毅儿现在姓白，跟黄天宝更是毫无关系。”
桃花点头，“是啊，阿奶，咱们双方已经是形同陌路，黄家那些人最好祈祷不要那么早碰到我，要不然，呵呵。”
“好，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是我老婆子多虑了！”白老太本想劝桃花收敛点，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桃花身份若被证实，她想干什么没人能拦得住。
见白老太这么说，柳氏也吞下想劝解的话，算了，桃花想怎样就怎样吧，不过是些虚名，再说了，这儿是白家的地盘，白家人这么护短，怎么会传出对桃花不利的话。
众人约莫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这才决定露宿扎营。
白村长选的是片干涸的河滩，离着一个小村子不远，提前跟村里人打了招呼的。
“怎么这个村子的人不知道鞑子打过来了？”桃花一边喂着骡子，一边好奇的问。
“知道，多半人都走了，剩下那些都是不想离开的，多是些老弱。”白大山忙着把扎营的席子立起来，男女分开住，得扎两个临时的棚子，要忙活好一会。
桃花看了看不远处的村庄，好奇道：“大伯，我们不能去村里借宿吗？是住不下吗？”
“咳，人哪敢让我们这么多人借宿！”
原来如此，桃花点了点头，可她看着一批又一批往村子里进的队伍，心想，白家村是讲道理的队伍，总有些不讲道理的，一会说不得会出乱子。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她还是关心一会吃什么吧，赶了一天路，中午连口热汤都没喝上，可把她饿惨了，晚上她要吃鸡！
“大伯，守业叔说的干蘑送来了没？阿奶，咱们什么时候炖鸡？”
“来了来了，干蘑来了！”
大白天果然不能背后说人，白守业忙里偷闲来送干蘑，正巧听到桃花在念叨他，闻言不由笑道，“桃花，可不兴编排你守业叔，咱白家人最是守信，说到做到。”
“你还跟她小孩子家家的计较？”白老太接过干蘑转手递给牛氏和柳氏。
桃花谢过白守业，立马凑到柳氏身边，“娘，我跟你们一块做饭。”
“好，你把这些粟米拿到前头去，咱跟太公他们几家一块煮。”
为了节约柴火和时间，村民都是好几家约着一起煮饭烧菜，主食可以煮在一口大锅里，菜再单独做。
“哎，那我去了，守业叔一会来喝鸡汤哦。”桃花端着粟米脚步欢快，还不忘招呼白守业。
白守业看着这样的桃花走神，怀疑早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桃花是不是他的幻觉。
“桃花走路这模样真像她娘小时候，你说是不是，守业？”白老太状似随意开口。
“啊，嗯，没错，跟小鹭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想到早逝的族妹白鹭，白守业不由唏嘘，心中对桃花又多了几分怜惜，听阿飞说这孩子刚恨不得亲爹去死，想来在黄家受了很多委屈，一定是平时压抑久了，遇到今儿那波歹徒才恰好爆发出来。
真是好孩子，还懂得坏情绪只针对外人，对自己人却这么贴心。
那野鸡拢共没几两肉，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喊他来吃。
白守业越想越感动，同时夹杂着几分羞愧，这么好的侄女，他那会到底怕什么！
自己一把年纪，竟不如桃花一个孩子勇敢！
“婶子，你说的没错，桃花是咱白家的好孩子，现在是，以后也是！”
白守业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但白老太明白他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快，桃花便举着一大锅粟米饭回来，同时，小鸡炖蘑菇的香味也渐渐飘出，惹得不少人暗暗咽口水，但也没人前来讨要。
“阿奶，等鸡汤好了，要给九太公和二大爷送一碗。”桃花盯着咕咚冒泡的鸡汤，头也不抬的说。
“行！”白老太答应的干脆，心里却盘算这锅鸡汤可就剩不了多少，他们几个大人就算了，让几个孩子尝尝鲜就成。
“桃花，这是早上你挖的野菜，已经煮好了，要不要先尝尝？”大麦端着一碗绿油油的野菜问道。
“啊，是我挖荠菜，太好了姐，我先尝一口。”
桃花迫不及待挑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可下一秒，她脸上的表情从满怀期待无缝过渡到一脸嫌弃。
“好涩，好难吃！大麦姐，你没放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