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我等只有六千骑兵可用于出战,赵军有两万啊!”
齐军大营里,听到田恒准备来一场骑兵之战,一个将领顿时感到不解。
是,那些骑兵可能确实是假的,甚至可能和去年李牧用过的方法一样,就是从后方找一些民夫来伪装。
可毕竟是两万人啊!
先不说齐国的骑兵本就不如赵国,就算是假的,在赵军骑兵全部装备那个三件套的情况下,赵人的骑术也普遍比齐人高,郭开总不能找一些没骑过马的来伪装吧?
那在这种情况下的六千对两万……
这不是去求战,这是去求死。
田恒等这些将领都不再说话后,才开口道:“郭开也是这么想的。”
“但你们忘了一点,我齐国骑兵至少都是训练有素之军,而赵国骑兵哪怕是民夫伪装,短时间也形成不了军阵和战场协作,更何况……”他停顿了一下:“是夜袭!”
冷兵器时代很少用夜袭。
这不仅是因为许多人在晚上看不清的原因,也是因为夜晚作战,对军队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除非绝对的精锐,否则在晚上作战可能连敌友都分不清。
齐国骑兵至少还能保证一定战力,那帮假的赵国骑兵行吗?
……
赵军大营里。
郭开并没有去休息,而是站在一面军旗下望着前方正在忙碌的士兵们。
虽然赵国经历了动乱,军队内部也有些动荡、军心浮动,但哪怕是如今的赵军,依旧有足够的战力,至少能让他这个不是专业将领的人敢用五万人来抵抗齐国十万军。
由此可见,李牧之前当大将军的那半年,给赵军带来了多大的好处。
“幸好,他是倒在我手上。”
这是郭开唯一庆幸的了。
“报!相国,换装完成!”一个副将走来。
郭开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本相保证,此战战功奖励将足额计算,绝不缺漏!”
……
某一刻。
齐军军营里忽然战鼓大作,甚至不断有人影从大营中跑出。
这一幕顿时引起了赵军的警惕,赵军各个大营也开始紧急集合。
可这个时代的军队,晚上的紧急集合又岂是这么容易的?
“就是这个机会!”
齐军大营外。
田恒带着亲卫观望着西北方向、郭开所在的赵军主营的北面。
那里是赵军部分骑兵的所在地。
赵军骑兵本就独步天下,也就秦国人靠着装备能比他们强,单论单兵的骑术秦国人也差了一丝。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支假的骑兵,这不想办法碰一碰?
可下一秒,他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远处赵军大营内,灯火在瞬间暴涨,好像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抵御夜袭一样?
大量的灯火,甚至让半边天空都隐隐亮了一丝。
“将军!人数不对!”
身边,一个副将忽然指着远处那个赵军大营。
由于距离远,大约有五里地,双方交战时人数也不能看清太多,借着灯火能看到有人都算不错了。
再加上敌人又不可能把骑兵全放到一个大营里,这样能看到的就更少了。
而且这又不是双方最主要的大营,只不过是田恒想着先来试试郭开的本事,双方军队才相隔这么近设立的前哨营寨,规模较小,灯火也不可能有太多。
可现在,他们远远看去,那赵军大营里的灯火居然被人影给遮挡了?!
“最少万人!”
副将估计了一下,脸色有些焦急。
田恒脸色难看无比,自己这是……又要败一场?
许久后,当远处的战斗结束,骑兵越来越近,齐军也出动部分步卒前去接应。
赵军骑兵后撤,齐军大败而归。
六千骑兵出发,只回来不到两百人……
大营里。
看着几乎断了一只手的骑兵将领,田恒满脸不解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就算敌人有准备,可六千人也不至于只能撤回来不到两百,打不过你跑还不行吗?!
骑兵将领脸色一苦:“将军,赵人使诈!”
“我等突袭进营后,才发现赵人早就全军戒备了,那些骑兵不仅武艺精湛,骑术也算得上中等,至少不像会骑马的民夫伪装!”
“突围时,末将曾听到对方说过两句话。”
“这骑马就是快活,怪不得什长他们这么想当骑兵;快多杀几个齐国贼子,明日又要拿盾牌了。”
营帐里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明白了,赵军这是将步卒中会骑术的人,骑上马客串了一次骑兵。
然后两万业余的赵军骑兵,打六千专业的齐军骑兵。
对这个结果,田恒居然可以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这又是一场败仗,还一仗打没了所有骑兵……
“郭开还说他只是略懂兵事?这是示敌以弱?”田恒都给气笑了。
不是气郭开,而是气自己。
他白天居然相信了郭开真的不懂兵事!
……
“好了,本相的谋划没了。”
赵军大营里,郭开已经准备洗洗睡了。
他对着其他几个将领说:“接下来,齐军估计会想着靠人数优势打呆仗,本相这略懂兵事的身份已经起不到作用了;而在军阵对抗上,你们比我更厉害。”
“接下来你们只管挡就行,其他的交给你们那些闯到齐国去的袍泽,让他们闹就是了。”
“本相只是略懂兵事,绝不对你们的决策指手画脚。”
“去准备吧。”
“唯!”
郭开没说错。
他确实只能做到这个程度,毕竟他对兵事真的不如这些专业将领。
他只不过是收集了一下田恒的情报,对这个齐国大将军的性格和过往有过分析,以他对自己这个初次带兵之人可能有的反应,从而做出了这两场战斗的布置。
一场坚定信心,一场干掉敌人前线部队中为数不多的骑兵、保证己方后路短时间不受袭扰。
别的,他帮不上什么忙。
外行干预内行?
那是愚者所为,不是他郭开应有之举。
……
“混账!”
齐王宫。
得到西部二十多座城池被袭扰、七座城被攻下、数万民众被赵军驱赶朝着齐国腹地而来的情报,齐王建只感觉头昏脑涨。
那数万被驱赶的民众不仅带来了赵军骑兵打到齐国境内的消息,还把赵军骑兵只针对齐国贵族和富户、对百姓只要求他们往齐国腹地走的行为也说了。
随之而来的,是整个齐国的人心动荡。
贵族们生怕赵军打来。
百姓们也怕自己被迫离开故土会失去生活来源。
前线战报还没来,后方先乱了?
“相国,必须把赵军骑兵赶出去!”
齐王建缓了一下,对后胜说道:“赵军袭扰,前线大军的粮道也不安全,大军入赵境后随军粮草只有半月,半月之内,必须把这些人赶出去或者消灭掉!”
后胜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大王,除非让大军回援,否则……”
“再召兵!”
“时间不够啊大王!”
想要把那两万赵军骑兵打出去,没五万步卒是做不到的;可五万步卒,从征召、整训、发武器、开拔最后到前线开战直到彻底把他们赶出去恢复粮道,半个月……时间真不够。
“那就召集官员富户家族之私兵!”
后胜苦笑了一下:“大王,您看赵军骑兵的进攻速度如何?”
齐王建皱眉翻开了那几份情报。
赵军骑兵在两天内就完成对这二十多座城池的攻击和袭扰,但最近一次敌情……昨天下午。
“按时间来算,此刻应该有下一份战报来了。”后胜说:“可至今没有,就证明赵军只是做到这个程度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袭扰其他城池了。”
“赵军人数不够?”齐王建也反应过来了。
后胜点了点头:“他们就两万骑兵,能攻下七座城已是不易,还都是小城,对其他城也只是使用围困,对城外百姓更是直接驱赶他们离开,因为他们做不到占领,更没精力进攻!”
“大王,以各家官员之品行,您觉得让他们出自家的私兵去和这些注定打不到下一座城的敌人打,可能吗?”
齐王建想到了自己那道想要学习秦国、却在齐国渐渐成为一纸空文的齐国《劳工保护法》。
本意是好的,可这执行结果……
同样的,指望贵族这个时候出力?
他们之前已经听齐王的去赵国捞好处了,现在这战争,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刀又没落到他们头上!
“大王,除非这是一场国战。”后胜说了一句。
国战的前提下,可以让贵族们合力出手,因为一旦败仗大家利益都要受损。
可现在是齐国占上风,齐军打到赵国境内,且是齐王想要试探赵国底线、也不排除想建功立业的想法才有的战争,这个时候嘛……大有回旋之余地。
况且又不是到死地了,赵国本来也难打,大不了让前线军队撤回来嘛!
齐王建想通了。
国中大臣和贵族们就是一帮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关我卵事的墙头草!除非涉及他们利益,否则谁在乎你齐王脸面?
“难道齐国就没一个体恤寡人的忠臣吗?”齐王建喃喃自语。
他指的体恤,也包括了在这种情况下愿意为了君王荣耀而努力的大臣。
后胜看了他一眼。
以前是有的,但后来都被我从朝堂里弄掉了……
“大王,臣在啊!”后胜开口道。
齐王建看了他一眼,不怀疑他的忠心,可也不指望他一个人的能力。
齐王宫陷入了沉默。
这时,齐王建忽然想念他的母后了。
若是母后还在,他现在依然是那个只需要听母后话端坐王位享乐的孩子……
……
当燕王得到赵齐两军的战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看到十万齐军被郭开用五万赵军耍的团团转、而齐军连续三天的猛攻却硬是没冲破赵军大营,燕王很想骂人。
齐国人怎么这么废物?
十万齐军,连五万赵军都打不赢?
可忽然间,他想到了当初燕国想趁赵国长平之战败后攻打、却被赵国用两万老弱残兵反推的事……
如果说那是他父王的耻辱,那他也曾有过攻打赵国、却被赵国反过来杀了燕国大将军还夺城的事……
一时间,他有些不知该不该继续骂。
怎么那赵人就这么强呢?
不过没关系。
你们打你们的,我打我的。
“父王!”
这时,太子丹一脸急切的跑了进来:“父王,为何突然间又开放对赵边境?而且南边一些城池忽然兵卒调动频繁,这又是为何?”
燕王看他了宫门口一脸为难的宦者令一眼,又看向太子丹:“不报而入宫,你可知罪?”
“儿臣知罪!”
太子丹当即拜礼,可又马上在此问道:“父王难道是想坐收渔利?”
如果是之前,燕王说要攻伐赵国,那太子丹不说什么,毕竟父王给出了足够理由。
但现在这架势,怎么感觉一副要南下攻击齐国的样子?
这可是战事,如此朝令夕改,难道不怕出意外吗?
“谁说的?”
燕王反问道:“寡人不是跟你说过,燕国需要一场战争吗?”
“可您解除对赵边境的封锁是……”
“不这样,赵人怎么能相信我要打齐国呢?”燕王冷哼一声:“儿啊,欺骗敌人最高明的程度,是不仅把敌人欺骗了,把其他的自己人也给欺骗了。”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此战关乎燕国崛起之势,用何种动作都不为过,哪怕是寡人的面子!”
太子丹看着父王,很想夸他,又觉得不合适。
您什么时候这么敢豁得出去了?
……
“方法不错,可惜使用手段的人差了点。”
秦王宫。
正在处理公文的嬴政听说了李缘对赵、齐战场和两国内部的一些动向汇报,点评了一下两国。
不管是郭开对人心和战局整体的掌握,还是齐王不断劝说国中贵族努力的事,其实方法上都没错,只是在他眼中还不够。
如果他是齐王,既然要争一场功业,那就果决一点,国中贵族不愿意出力,光说有什么用?
好办,大军先回来,先办了你们再说。
反正赵人骑兵刚刚肆虐过一场,也许有人还滞留齐国也未必。
或者将一些人揪出来杀鸡儆猴,毕竟哪个贵族屁股底下是完全干净的?
以势压人、以兵锋胁迫、以利诱之。
总之,先把这场外战打完再说,先把功业捞到手再处理国内。
至于郭开……
嬴政从一旁的一叠纸张中抽出了一张递给李缘:“这是他那侄女郭童的汇报,你现在对外还在闭关,她刚刚就直接交到寡人这来了。”
李缘接过来看了看,又让嬴政给他念了些不认识的字后,明白了。
然后两人就双双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