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格类嘴唇肿了,莽古济叨叨,他没听进去一个字。
眼神呆呆的,如同被磕傻了一样。
府里下人准备好行囊,爬犁在门口等候,该走了。
莽古济四辆爬犁,她和孩子一辆,张世泽一辆,其余女人还有两辆。
这是张世泽的要求,所有人都知道,白天不要去打扰大师,他也是一身红袍的僧人装扮。
德格类被叫回神,推开莽古济,小碎步跑向皇宫。
西门一千骑兵静静等候,刚好看到一辆金色大辇爬犁缓缓出宫。
对于皇家排场,朱明是尽量收敛,满虏是尽量摆谱,牲口无法到皇宫,前面五十多名太监低头拉着凤辇前行,周围二百名太监,二百名宫女。
德格类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失魂落魄到凤辇跟前,被李率泰拽到一旁,“十爷,您在做什么?现在不是送别的时候,您应该到城门口。”
德格类双手无意识颤抖,开口沙哑问道,“李总管,路上护卫的人是谁,可靠吗?”
“呵呵,十爷怎问如此荒唐的问题,都是大汗身边的巴牙喇和科尔沁勇士,吴克善现在是蒙古贝勒旗主。”
德格类机械点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又大步超过凤辇,提前出城去了。
凤辇进入骑军队伍,依旧保持缓行。
西城门有八旗很多老爷,凤辇出来的那一刻,黑压压一片齐齐下跪,“奴才恭送娘娘!”
八匹高头大马被套在凤辇前,太监和宫女到后面的小爬犁,好长的队伍。
李率泰上马跟在凤辇旁边,前后望一眼,给城墙上的人挥手发信号。
号角一响,骑军慢慢起步,凤辇也起步,然后莽古济的四辆爬犁加进来,周围百余骑军是张世泽的‘看守’。
张之桐的爬犁则在最后,百名护卫背弓持刀,排场也不小。
德格类呢?
笑死,这家伙跟着凤辇走了一段,指挥交通呢。
热情,谄媚,胆怯…
心乱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吼着让莽古济到哈达城后传信报平安,又吼着让骑军打起精神护卫。
陆天明给看乐了。
张之桐的爬犁吊在骑军后面,陆天明就在旁边骑马跟随。
德格类只要不躲,必定会相遇。
陆天明很快靠近,德格类眼神复杂。
疑虑间带着仇恨,杀意下藏着祈求。
诧异,恨意,惧意,快速交替。
好似在质问陆天明,为何不打招呼。
等到陆天明到身边,他双腿又忍不住发抖。
“我的朋友,好久不见!”
耳边一声炸响,德格类差点摔倒,跌跌撞撞站直,嘴唇发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果然是真朋友,不用激动,我走了,不送!”
就说了这么两句,爬犁路过,陆天明也走了。
德格类站在路边,依旧没有回神。
他怕。
非常害怕。
陆天明就是他的梦魇。
他还没准备好,至少还需要两年。
一旦提前出现,他完了,一切都完了。
截杀?
不可能。
想都不用想。
杀他就是杀自己。
他不一定死,自己一家死定了。
必须挽救如此被动局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德格类在路边低头,凤辇都看不到了,他依旧站着一动不动,浑身冒水,大冷的天,额头叮叮滴汗…
“十爷?!”
耳边一声炸响,德格类啊呀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
范永斗连忙把他扶起来,远处的护卫也跑过来七手八脚抬起。
“哎呀,十爷这是中了风寒,快快快,送商号的医馆。”
护卫也看出德格类这是病了,背着来到商号东边的医馆。
郎中摸了一会脉,给写了一个药方,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有两人,范永斗这才笑呵呵道,“十爷,小人也被吓坏了,东主只是陪夫人转转,不必在意。”
德格类看着他,眼中杀意滔天。
聪明的十爷怎么会信这鬼话,咬牙切齿道,“他如何离开?”
“沼泽非常平坦,东主出关到哈达城转转,与格格说点事,大概就会与夫人离开。对了,东主让小人转告十爷,您忘了承诺不要紧,看好自己的后背,您和二贝勒府邸都有暗探,有人被济尔哈朗和多尔衮收买了,鲍承先等人反而不清楚。大汗一直盯着您,您再忠心耿耿也没用。”
张世泽提醒无数次,德格类都没有在乎,这次以奇快的速度听进去了,因为这是陆天明的话。
他还精准抓住了一个漏洞,陆天明大意了,会在哈达城停留一段时间。
来得及啊。
缓了一口气,得回家想对策。
既得让大汗出手,也不能让大汗怀疑自己。
需要十分巧妙的说辞。
德格类初步定计,推开范永斗,大步出门,仰头吐了一口气。
陆天明给的压力太大了,此刻魂魄才回到身体。
鲍承先出现在商号院门口,德格类不等他过来,就大步向外。
鲍承先连忙追上去问候,“听说十爷受伤了,大汗让奴才过来问问。”
德格类一边走,一边说道,“别提了,在姐姐府邸被绊了一下,脑子都磕懵了,真他妈的疼。”
“原来如此,十爷还是休息吧。”
“不需要,政事要紧,交易完成,户部需要核算各旗钱粮,都等着物资分配呢。”
“十爷辛苦,奴才多嘴了。”
“那个李素怎么样?”
“大汗安排在文馆住宿,今日拿了些账册,与方世玉研究呢。”
“这么快就做事了?”
“大汗礼贤下士,他不敢不认真。”
“也是,问了句废话。”
两人边说边进入皇宫,德格类再次确认李素不知那混蛋,直接转向户部。
鲍承先在直道中望着他的背影,疑惑今天的德格类有点反常,连回禀都不去吗?
大政殿,黄台吉听闻德格类滑倒受伤,脑袋被磕懵了,倒也没怀疑。
安排鲍承先关注商号搜索的结果,盯着李素做事,又埋头沉浸在政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