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这热闹来的太突然,有人放烟花,处是鞭炮声,把过年和元宵节积攒的闷气一扫而空。
正能量也会传染,咚咚锵,咚咚锵,热闹非凡。
广渠门上的大员下楼,城墙看到敲锣打鼓乱扭的百姓,个个纳闷,暗骂一堆神经病。
文华殿留守的属官来汇报,大将军入宫,辟仁智殿为威远大将军属衙,他们瞬间明白了。
人心所归,惟道与义。
朝臣没有百姓的喜悦,反而是铺天盖地的恐惧,汗毛倒竖,分田免丁税的威力实在太可怕了。
但是…也意味着地方会血腥阻止,大明果然要分裂了。
天地间依旧大雪纷飞,崇祯紧咬牙关,双拳紧握,指甲掐破掌心,叮叮~滴下两行鲜血。
殷红的血珠溅落,混在箭楼的砖缝中消失不见,崇祯呆呆看一眼,余光刚好看到亲卫营护着太子风雪中出京。
皇帝嘴角浮现一丝妖异的笑容,暗骂陆天明愚蠢,你蓄力未发的时候,天下都害怕你,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瞬间吸引所有魑魅魍魉,大战在即,正是阴谋诡计盛行的好时机。
温体仁不想知道皇帝想什么,他只盼着赶快打完致仕,否则早晚成为漩涡中心的人物,会被双方的势力撕扯,他可没资格活在漩涡中。
看一眼屋内的人,张之极、李开先轻松喝茶,其余大员都跑楼下透气去了,只有张宗衡和次辅吴宗达在舆图前,前者在思索战事,后者…大概是不想被排斥。
温体仁到两人中间,低声说道,“老夫才发觉,大将军没有安排主将,宋裕本节制不了北面,更节制不了塞外,曹文诏照样节制不了塞外的大军,节制不了孔有德,大将军离开中军,没有第二位主将,这…到底不妥。”
吴宗达眨眨眼没有开口,张宗衡淡淡一笑,“宋裕本、周遇吉、曹文诏、孔有德、祖大春实际上是总训官,麾下直属兵力没有任何人超过一万,反而是麻杰、王朴、杜文焕麾下人多,但他们是驻军,作战的时候也不多,这是大将军的规矩,用一个团体来领派军队,大军现在也不可能有主将,除非…”
张宗衡食指朝天指一指,两人懂了。
温体仁依旧皱眉,“听起来是个好规矩,可当下在大战啊,十几万人在千里范围内作战,怎么能有两个脑袋,广渠门只是监督,汇总消息,又无权下达军令。”
“首辅大人过虑了,曹文诏总领军情查探,不会有保留,抢功、冒进之事不会发生,前线临机决断,他们有很大的自主权,但也不会彼此失联,得互相通报军事行动。”
“后勤呢?岂非混乱?”
“更不会,南线的运输与北线的运输分属两位大总管,真正分派运输兵力、负责物资调度的是郭聚财和张辇。”
温体仁点点头,“大雪纷飞,大军行动缓慢,此刻大意不得,我们去城外看看。”
“首辅大人说的是,应该去看看将士们。”
两人向其他人无声拱手下楼,吴宗达和李开先也跟上,无声笑笑,一起到广渠门下中军信使的值房骑马。
李开先有亲卫,但不能跟着他到军营,只有张宗衡能到值房叫人,十个士兵随他们到南郊军营。
温体仁很好奇,这是什么规矩,张宗衡指一指胸前的徽章解释了几句,温体仁顿时了然,原来是忠勇商号训练的人,专职通讯护卫的人马,亲卫营属于忠勇侯个人,这些人属于‘陆氏’,只有他们才有通行权。
几人骑马出广渠门,京郊已经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城里热闹的锣鼓声让整个战场莫名充满喜乐气息。
南郊有四个军营,火铳兵从来不在一起驻扎,三千人一营,完整的配置还包含三千炮营、三千辎重兵。
弘仁桥算前军,骑军与火器兵各三千驻扎,黄村同样如此,以防御南线,剩下的人都在卢沟河北岸,中军大营东西两侧分开驻守。
军营并没有喧哗,士兵的大帐与东虏尖顶皮毛帐篷不同,全是辎重专门运送的油布,里面撑着柱子,从侧面冒烟,显然都在帐篷里烤火休息。
这里有南郊原先巡检司衙门和执役驻地,官道河边也有不少货栈,中军自然在巡检司衙门里。
四人下马来到聚将厅,门口就听到周遇吉的声音,“…周某不同意,大将军没有下令进攻,我们一次骚扰作战,可能变成全线接触…”
马士英的声音响起,“周总兵想多了,东虏若全线接战,正合大将军期盼,咱们巴不得他来,问题是这天气他们根本来不了,天赐良机,战机稍纵即逝啊,大将军刚刚入主禁宫,让我们自主应对,傻等着让人笑话,错失良机,大将军也会责骂我们怯战。”
“马军门,你放的轻巧屁,谁不想封妻荫子,正因为大将军让我们自主应对,更得小心谨慎,周某得对兄弟们负责,他们脱离不了战场怎么办。”
“别生气,这不是商量嘛,老曹的消息想必不会错。”
“不会错并非肯定会成功,斥候只是摸清前哨,漷县城里什么情况两眼一抹黑,周某不会轻易夜袭,几千兄弟的命试探不起。”
“哈哈,马贤弟又着急了。”
张宗衡进门大笑一声,围在桌前的人回头,看到四人掀开门帘而入。
双方互相拱手见礼,一起站到桌子前面,马士英指一指漷县城道,“东虏在漷河边有一营前哨,大约三千人,两万人在运河东岸,漷县城人数不得而知,马某认为这天气一定挤满虏兵。
东虏的行军粮是炒面和肉干,马料是干草,平时不需要太多的篝火,今天不一样,晚上他们必须找避风的地方生火,否则全冻死了。
但运河一线早已坚壁清野,大将军撤退时又烧了通州,他们严重缺乏柴火,拆都没地方拆,必定会挤在城里避风。
天赐良机啊,炮兵营的辎重昨日已到一半,只要两千火箭溜砸进漷县城,至少轰杀万余虏兵。”
张宗衡听后并没有激动,看了一眼宋裕本和曹文诏,对马士英道,“两千火箭溜齐射,需要炮兵营全部出动,掩护、接应的人不少于六千,你管万人叫偷袭?”
马士英翻了个白眼,“十万人隐蔽出击,也是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