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堂虚伪的戏曲刚刚唱罢,门口响起护卫的声音。
“禀大都督,中都骑军全部过河,战马随身携带五日草料,全部在廓城军营,一千校尉留守,剩余人全到金川门。”
徐弘基一摆手下令,“所有人回营,不得阻挠锦衣卫查案。”
投降都说的这么大义凛然,郑芝龙眉头一跳,学到了……
周延儒也对文官摆摆手,“诸位回衙吧,小事一桩,不要自己吓唬自己,周某去会会龙虎将军。”
‘首辅’提前上岗,绯袍齐齐躬身,“下官告退!”
他们出门走的很快,瞬间消失在大门外,节堂没几个人了,徐允爵突然起身,“父亲大人,董成虎奸诈难缠,孩儿跟周大人长长见识。”
“准了,玉绳指导一下小辈。”
两人又客套了,郑芝龙低头,越发觉得别扭、诡异、不真实…
“一官不去看看热闹嘛?现在你能用五商的朋友身份了。”
郑芝龙猛得抬头,徐允爵正对他微笑,心念电转,起身拱手,“下官的确好奇,见见也好。”
“善,一官可自便。”
回答的是徐弘基,说完立刻起身,从身后的屏风离开节堂,速度之快,郑芝龙完全没反应过来。
接着四位侯伯也跟着从后门快速离开。
因为军衙大门口响起嘭嘭的整齐踏步声音,以及铠甲哗啦的声音。
校尉正式入城了。
魏国公可以丢脸,但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留下的几人也没有说话,安静等待校尉全部通过,才一起到衙门口。
天快黑了,只看到校尉消失在街角的影子,周延儒一摆手,“我们去江宁县衙。”
校尉早已百人一队分开,直奔秦淮河。
比上次人多一倍,今晚就能完成花楼人口登记。
周延儒和徐允爵在路上看到了,依旧没有说话,直接进入县衙等候。
县衙除了几个人看门,空空如也。
徐允爵在大堂落座后,脸上忍不住露出讥笑。
郑芝龙明白他为何发笑,应天府衙和上元县属官被陆天明砍了,江宁县的属官则‘消失’了。
应天府处于都督府官兵的治理之下,徐弘基变相拥有了南京治权。
顺水推舟,玩的不错。
大概坐了两刻钟,几人心理活动还挺丰富,周延儒想着如何让董成虎适可而止,徐允爵想着如何制造董成虎与士子的血仇。
根本没有衙役和属官,董成虎找不到人配合,没有立威的对象,又能做什么呢?
你敢乱来,表面上南京贵人丢脸了,实际上正合他们的心意,徐弘基正发愁没有大义名份呢。
羞辱、怨恨,会转化为团结力。
权争、自治,会转化为争天下。
郑芝龙学习能力不错,总算推断出来,杨谷丰和钱谦益等人不是不在南京,而是不会出面。
包括复社等士子,他们应该在廓城躲着呢,一来准备对董成虎口诛笔伐,二来准备制造监国大礼的声势。
大厅心理活动忙碌的时候,外面慌张跑来一个国公府侍卫头领,进门对徐允爵扑通大跪,“少爷,校尉突然掉头强闯国公府,大搜全府。”
嘎~
几人脑子齐齐急刹车,如同被突然施了定身法。
一息之间,徐允爵脸色黑红,起身大吼,“董成虎找死,谁给他的胆子闯国公府,必须杀了这个混蛋,集合水师,悬赏人头,用银子砸,也要砸死这群王八蛋。”
“少…少爷,龙虎将军拿着小姐的信,小姐已到中都坐镇养胎,请夫人到中都看外孙,他们…他们借口亲自给夫人信,不到后院,却在大搜全府。”
嘎~
徐允爵差点咬着舌头,任他脑子再如何聪明,此刻也被董成虎不要脸的行为卡住了。
十息过后,小公爷再无游戏的心思,跑步向外,方一藻也跟着走了。
大厅就留下周延儒和郑芝龙,两人懵逼的看着对方,这次周延儒也被陆天明的新鲜打法搞晕了。
你当我来找朋友的时候,我来杀戮扬威。
你当我来扬威的时候,我来探亲。
你当我探亲的时候,我在搜人。
不能坐着发呆啊,郑芝龙开口问道,“周公,这什么…意思?”
周延儒深吸一口气,“这不是官场做派,你不应该更清楚吗?”
郑芝龙没工夫听他绕,焦急说道,“还请前辈解惑。”
“董成虎以将军身份入城,以锦衣卫身份查案,以亲眷身份横行搜府,接下来大概…该做生意了,集齐官军匪商行为,与你身份一样,你不更熟悉吗?”
郑芝龙瞠目结舌,“是…是这么玩的?”
周延儒咧嘴一笑,“权力的游戏还有定势?你不会当官啊,匪变官是假官,官变匪是真匪,一个讲规矩的海匪,与一个不择手段、百无禁忌的大将军,这就是你与天明的差距。”
郑芝龙摸摸自己的脑袋,这次他没有恍然大悟,只觉得高山仰止,自己永远达不到陆天明随心所欲的境界。
太高了,不得不服。
周延儒起身到门口看看,只有郑芝龙的贴身亲卫,回身拍拍他的肩膀,“你听,南京城很安静,校尉撕掉国公府的脸皮,徐家彻底傻了,这时候的徐弘基非常危险,咱们不能去看热闹,找个地方休息,明日直接看结果。”
郑芝龙点点头,“前辈请!”
两人出大门口,秦淮河花楼一眼在望,但真的…很安静。
花楼没有惊叫,大概老鸨龟公了解校尉的规矩,好好交代就没事,姑娘们反而有了安全感。
百姓没有看戏,虽然内心期盼贵人倒霉,但有上次的教训,害怕校尉走后贵人报复。
官员士子躲避了,担心被迫站队,成为出头鸟。
士兵们做缩头乌龟了,单纯怕死。
安静,诡异的安静,过分的安静。
大音希声。
这份安静就是威远大将军在江南的声音。
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