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众人纷纷各自抱团，分享讨论起刚刚的事情，一时间各种说话声，间杂浅浅哭声和怒骂声响彻在院中。
晏清哭累了，趴着不动，肩上的粱毓察觉，从自己的思虑中抽身，在她耳边问，“好点了吗？”
晏清轻轻点点头，就感觉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安抚。
没等多久，馆长毕恒生带着一群人匆匆而来。
人群微微安静，众人都以为领导们会来查看现场，然后让众人下班，不曾想他直接带了一帮子道士过来。
馆长是真的很懂大家的心思了。
毕恒生在人群中搜索，没发现晏清的身影，就听见有人喊他，“馆长，在这边。”转头就见挥着手的吴瑄玉与站着的邢肃等人，以及埋着头蹲在一边的晏清。
王商轻轻拍拍晏清的脑袋，她抬起红红的双眼，就看见馆长带着一群人迎面而来，连忙摸干净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
这瞬间她突然清醒了。
为什么会放纵自己在众人面前脆弱至此呢？哭泣难道能解决问题吗？
这就是她的“缘法”，是她的命运，她躲不了，也避不开。既是自己的劫数，那就大大方方去直面，如此才能走到解决的那一步。
被命运拿捏的怯懦和悲伤被心中的一股气凝结，变成胸中火焰的燃料，让她只想咬紧牙关去反抗，去破除。
“馆长。”她收拾表情喊了一声。
毕恒生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怜悯，“小晏呀，听说又是你看见了？”
晏清情绪还没收住，抿住唇，眼泪死死咬在眼眶中，馆长见她这样，都不敢多问了。
毕馆长如昨天一样温和地宽慰，“小晏呀，不要怕，我昨天就联系了道观的师傅们，本来就是要今天来处理的。”
抬头见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同事们，高声安抚众人，“大家不要怕，我来之前请道长算过了，没什么大事，等会请玄清观的师傅们稍微处理一下就行了。”
原来是玄清观的道士，人群轰一声喧闹起来，有人认出来相熟的师傅，与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慌张不安的氛围却慢慢消失。
毕恒生转身笑着对着身后的道长说，“今天这事说不定是好事，道长们直接把鬼抓了岂不是更好。”
为首的大师傅点头示意，“贫道自当尽力。还请叫个人领路，免得让那东西逃了。”
众人极其自然地看向了晏清，见她泪痕未干的模样，都不知如何开口让她再去找那个鬼。
“馆长，我也算目击者，我....”王商的话没说完，就被晏清不大的声音打断，“馆长，我带道长们去吧。”
他诧异地看着一向柔弱的师妹，哭过着这一场，她好似变了一些。
“小晏，别搞的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呀。”见她过分严肃的模样，吴瑄玉笑着挽住她的胳膊，“不要怕，师姐会陪你的，还有这么多道长在呢。”
邢肃讶然于从不爱多管闲事的侄女居然会担心师妹了。
他一脸老父亲般慈爱的表情，点点头，罢了，既然年轻人都去了，他这个长辈怎么能不去看着呢。
见人一多，就有那好事的想凑一脚，众人七嘴八舌要身先士卒，毕馆长揉揉眉心，拦住众人，不知怎么想的，扯扯邢肃，让他带着陶瓷组全部的人上去。
何易被挤在人群中，就见吴瑄玉突然回头叫他，“何师，上哪去，来这边。”
吴瑄玉鲜少待在修复组，除了邢肃，和谁都保持一种天然的距离感。
何易与她也不甚熟络，突然被她叫住，他心中涌现古怪的感觉，但捏住手中的符，他还得去做那个人交代的事情，便若无其事地挤出人群，回到陶瓷组的队伍里。
邢肃上前与带队的守静师傅见礼，带着众人上楼。
晏清等人跟上汇到道士队伍中，排在中间的常清转身对她拱拱手，晏清和粱毓连忙回礼，“常清道长又见面了。”
“是呀，我师兄让我来长长见识。”常清脸带喜色，像是管束太严的小孩突然得到一次外出玩耍的机会，开心得不行，瞧见晏清眼圈红红，有些惊讶，“你哭了呀？”
晏清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回，就听他说，“别怕，那鬼已经走了，现在楼上啥也没有。”
这话引起众人注意，纷纷问，“小道长怎么知道的？”
“我眼睛和一般人不一样，看的见这种东西。”他指指自己的眼睛。
晏清离得近才瞧清，常清的眼睛和众人不同，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他的瞳孔颜色很深，不如一般人是棕褐色，深的近乎黑色了，其内还另有一个浅浅的瞳孔圈，两个瞳孔重叠在一起，像带了美瞳一般。
他抬头指指旁边的修复楼，“有鬼的时候，房子里会显现他的形状，而这楼里没有显现。”
他的话勾起众人的好奇，瑄玉从晏清旁边探出头，“鬼是什么形状的？”
“很多形状，有时候是它自然的样子，人型或是各种动物，有时就随意变化，一团或者其他的奇形怪状。”
“那小师傅怎么识别那就是鬼呢？”王商问。
常清歪着头，想了想说，“鬼的周围有一圈黑色的气，像有个描边。”
“噗，有点搞笑。”瑄玉忍不住笑了出来，常清的形容让众人心中鬼的形象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常清，你过来。”
还不待众人多问，资料室门口就到了，领队的守静道长叫了常清前去，看能不能直接的看出什么痕迹，邢肃便也叫晏清与王商跟上。
再次进这个房间，有种别样的感觉，窗外的阳光比之前更胜，将屋子里照得更亮，但屋中竟像笼罩着一层寒霜，让进入的人都要适应一下。
王商与晏清对视一眼，对众人说，“现在3点过，外面温度比之前更高，但屋子里却比之前冷了很多。”
“把窗帘都打开吧。”守静道长说。
众人纷纷散去各处，拉开没完全拉开的窗帘，一下子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刚刚的寒冷感也消退很多。
他看向常清，常清点头说，“有一层浅浅黑雾。”
守静道长颔首，“看来确实有鬼待过。去事发处看看。”
晏清引着道长走去见鬼的那一排，之前的印象让她过于深刻，此时有些却步，粱毓猜到她害怕，便先探身查看，确认无事才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松。
她准备过去，王商却先她一步挡在她身前，让出通向那侧通道的路，指向墙边位置对常清说，“之前我就站在那里，那鬼应该就在我身后。”
晏清被师兄护在身后，看着他高大的清瘦身形眼眶发热。
常清瞧了一眼，除了更为浓重的黑气，原地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什么也没有，去个晦就行。”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无事就是最好的。
邢肃便让大家都去外面，别挡着道士们驱晦，何易却悄悄留在了最后面。
他有些心慌，表情挣扎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却没有选择地做着不好事，感觉自己和那害人的恶鬼也相差无多。
趁着众人没注意，他走到王商站过的地方，将手中符拿出来，抹过那鬼可能待过的地方，一时间黑气较为浓重的地方恢复地和周围一个样了。又走到晏清待过的地方，悄悄将一个纸条放在了晏清翻文档的地方。
他不知道，在他偷瞄完众人，开始处理鬼气的时候，本来面对着王商的吴瑄玉，突然转了过来。
看着他偷偷摸摸地做着什么，吴瑄玉眯了眯眼，等他要出来了，才若与其事地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