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厚德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父亲,母亲正在后室等着呢,……,等着您过去问安。”
“问安?!”
萧北梦当即愣住了。
“孟元良”大难不死,死里逃生地跑回家,家中的夫人没有热泪相迎,却是老神在在地在后室等着“孟元良”过去问安。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萧北梦没有想到,孟家的家教如此严苛,如此的有违当世礼法。在这一刻,萧北梦有些同情孟元良了。
孟元良哪里是娶了一个老婆,分明找了一个老娘在家里供着嘛。
“带路!”
萧北梦虽然假扮着孟元良,但却没想过要受孟元良所受的鸟气。
孟厚德感觉“父亲”此番回来,明显有些不一样,但见到“父亲”脸色不好看,便不敢多话,连忙抬脚上前,在前头引路。
片刻之后,萧北梦在孟厚德的带领下,来到孟家大宅深处的一间大屋前。
孟厚德轻轻地把门推开之后,便低头垂手地站在门外,没有进门的意思。
萧北梦不明就里,但也没有过问,抬脚进到了屋内。
只见,屋内正中央的高背木椅上,坐着一位身着大袖长裾襦裙、身形肥胖的中年女子。
女子生了一张大盘子脸,眼睛鼓突,萧北梦看到女子的第一眼,便想到了喜欢在夏日田间聒噪的蛤蟆。
他知道,眼前这位过于富态的女子便是孟元良的夫人,马小蓉。
马小蓉见到萧北梦进来,神情淡然,没有起身的意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北梦,凶相十足。
“孟元良,你给我老实交代,这些日子有没有在外面鬼混,勾搭狐狸精?”马蓉待到萧北梦在身前十步远的地方停住后,立马冷厉出声,声音刺耳难听。
萧北梦原本是不想掺和别人家的家务事,但马小蓉的作态让他心中极度不适,便冷声回应:“我差点死在了外头,你见面不问我伤没伤着,却是询问我在外面有没有鬼混,你是不是太,……。”
不等萧北梦把话说完,马小蓉勃然大怒,更是腾地从椅子里站起身,因为起得太猛,一身的赘肉乱蹿了好一阵子才停歇了下来。
“孟元良,你个挨千刀的,你出门一趟,是去吃了熊心豹子胆么,竟然敢顶撞老娘了!”马小蓉一边高声喝骂,一双鼓突的大眼睛怒视着萧北梦。
门口的孟厚德显然早已习惯了此等场景,为了给父亲留些颜面,他悄悄地把后室的门给关了起来。
“马小蓉,赶紧把嘴闭上,我有正事要和你说。”萧北梦压抑住火气,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到“孟元良”敢直呼自己的名字,马小蓉的火气又升腾一大截,当即快步向前,像一座肉山一般冲向了萧北梦。
来到萧北梦近前时,抬起一只肥厚的肉掌,直接朝着萧北梦的脸颊大力扇去。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萧北梦闪电般出手,一巴掌将马小蓉给抽得在原地转了三个大圈。
马小蓉其实修为不弱,是八品的修为,但在萧北梦的面前,便全然不够看了。
转完三个大圈,马小蓉踉跄着极力稳住身形,捂着脸颊,满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北梦,她被这一掌给打懵了。
足足盯着萧北梦看了三息的时间,马小蓉一双鼓突的大眼里,突然眼泪直淌起来,脸上的凶悍之色,也变成无尽的委屈。
“孟元良,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竟然敢打我!当年,若不是我父亲收留你,你早就被野狗给吃了;若不是我父亲把衣钵传给你,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你竟然敢打我,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马小蓉哽咽哭骂,骂到最后,她更是嚎啕大哭起来,“父亲,你若是在天有灵,你就睁眼看看吧,看看你钟爱的徒弟,他曾经在你的面前发过誓,会一辈子对我好,会对我千依百顺。
可就在刚才,他居然动手打我,还扇了我的脸。”
门外的孟厚德听到屋内的动静,顿时凌乱了,在他的印象里,从来只有母亲打父亲,父亲也从来是哀求告饶,连重话都不敢说半句。
但就在刚刚,他听到的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居然是父亲扇出的。
“不扇你,难道被你扇么?马小蓉,你若是还在这里哭丧,本尊便再多扇你几巴掌,保管让你儿子都认不出你来!”
萧北梦一边冷声说话,一边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你是谁?”
马小蓉当即停止了哭嚎,满脸的惊骇之色。
门外的孟厚德也在同时推门进来,直接奔到了马小蓉的身边,挡在了马小蓉的身前,满眼警惕地看着萧北梦,并说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母亲。”
实际上,孟厚德的修为只有六品,远远低于马小蓉。
萧北梦轻轻一挥手,将房门重新关上。
马小蓉和孟厚德见状,齐齐脸色大变,因为萧北梦方才关门的手段,只有上三境的强者才能做到。
“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你们保持安静。”
萧北梦说到这里,把目光投向了马小蓉,沉声道:“当然,你们若是执意要声张,我自然也有办法让你们保持安静。”
“你是何人,你把我的夫君怎么样了?”马小蓉颤抖着声音,眼神里现出了着急担忧之色。
“马小蓉,能教出这么一个孝顺儿子,证明你并非奸恶之人。”
萧北梦的眼神柔和了几分,缓声道:“你现在知道担心孟元良,早干什么去了?”
“大修,求你告诉我,我家夫君现在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马小蓉又开始淌泪,对孟元良的担心不似作伪。
萧北梦静静地看着马小蓉,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说道:“马小蓉,你心里明明很在意孟元良,又何必摆出这么一副悍妇的作态,天天将过去的恩情挂在嘴边,想要将孟元良牢牢地攥在手中。
如果孟元良真是忘恩负义之人,你的这些道德绑架对他有半分的作用?以他现在的修为和地位,随时可以把你一脚踹开,再稍稍一勾手,不知道会有多少年轻貌美还温柔可人的女子投怀送抱,用得着在你的面前受尽窝囊气?
亏得孟元良在生死关头,还记挂着你们母子!”
马小蓉听到这里,一把将身前的孟厚德扒开,而后双膝跪地,朝着萧北梦拜倒,泣声道:“大修,求你放过我夫君,你要什么,只要我孟家拿得出来,我都会给你。”
“你夫君现在在镇海城,很安全,我此番过来,是要接你们母子去往镇海城,与他团聚。”
萧北梦伸手一挥,将马小蓉从地上托起,再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向了马小蓉。
马小蓉接过书信,立马拆开来看,看完,脸上现出了惊喜之色,再喜极而泣。
“马小蓉,自信一些,不要再天天凶神恶煞地扮悍妇,这种方式只会将孟元良越推越远。孟元良是个感恩的人,他心里有你。”萧北梦知道自己有些多事了,但还是忍不住插手进来。
“妾身谨记大修的教诲。”
马小蓉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带着孟厚德朝着萧北梦恭敬地行了一礼。
萧北梦点了点头,道:“具体的事情和缘由,孟元良想必已经在信上说明。事不宜迟,你们稍后便去收拾细软,明日一早,会有人接你们出岛,你们不要带太多的人,带上一两名心腹侍从便可,对外说是去海神岛祈福。”
东疆诸岛中,有一座海岛,名为海神岛,其上有上古先民修建的海神庙,是东疆诸岛百姓的祈福之所。
“妾身一切听从大修安排。”
马小蓉柔声回应,随后便带着孟厚德行礼退去。
晚间的时候,萧北梦悄悄地出了一趟孟家,联络上了迷花阁潜伏在湾山岛的人,让他们明早过来接应马小蓉和孟厚德。
翌日,迷花阁的人准时到来。
萧北梦亲眼看着马小蓉和孟厚德上船,再扬帆出海,心中顿时轻松一大截。
将孟家的家眷送走,他便可以心无挂碍地行动了。
来东疆诸岛之前,萧北梦只说是杀墨菊,以及接孟元良的家眷,实际上,萧北梦还有更大的计划,为迷花阁彻底消去隐患的计划。同时,他也存了几分怜悯天顺东疆沿海渔民的心思。
送走马小蓉和孟厚德,萧北梦并没有立马回孟家,而是去到东疆诸岛的第二家族,赵家。
赵成虎与孟元良的交情还算不错,萧北梦去到赵家后,赵成虎丢下了手中的事情,热情地将萧北梦迎进了会客室。
“孟兄,听闻你这一趟去到天顺,途中多有凶险。我刚刚收到消息,说你回了湾山岛,正准备登门拜访,不成想,孟兄居然亲自过来了,有失远迎,实在是抱歉。”
赵成虎是一位身材魁梧高大的黑脸汉子,说起话来,声如铜钟。
“刚刚送犬子和夫人去海神岛,正好顺路,就过来叨扰赵兄。”萧北梦微笑回应。
一番寒暄后,萧北梦长叹一声,“此番去往天顺,真可谓九死一生,若不是尹鹤尹前辈拼去一死,挡住了强敌,我恐怕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孟兄乃是身具福缘之人,定然凡事都能逢凶化吉,这不平安归来了么!”
赵成虎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问道:“孟兄,尹鹤真的死了么?”
萧北梦点了点头,道:“死了!被一位不知名的剑修,一剑穿心,当场就咽了气。我也趁着机会,杀出重围,拖着重伤的身体,逃到了海上。”
“天顺果然藏龙卧虎,居然有人能杀得了尹鹤。”赵成虎神情凝重。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顺地大物博,远非东疆诸岛可比,尹鹤早年有着天下第二的名头,但时过境迁,当今天下,能杀他的人太多。”萧北梦缓声说道。
赵成虎点了点头,他总觉得“孟元良”话里有话,沉默了一会之后,凑到萧北梦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孟兄,岛主生性多疑,你们去了一趟天顺,事情没办成,而且损兵折将,只剩你一人回来,他恐怕已经你对生疑了。”
萧北梦长叹一口气,皱起眉头,没有回话。
赵成虎扫了萧北梦一眼,接着说道:“孟兄,如今你已经被怀疑,以后在湾山岛,恐怕不会再被重用。若是等到岛主寻觅到其他的高手,很可能就要将你取而代之。”
“赵兄,今日我过来,是为了叙旧,咱们不说这些糟心事。”萧北梦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之色。
不过,赵成虎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哪里会就此打住,眼睛直直地看着萧北梦,声音再压低了几分,“孟兄,咱们也是老交情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你也知道,岛主对我们赵家早就心有不满,明里暗里针对我们赵家。依照现在形势发展下去,我们赵家和英家必定会有一场大冲突。
先前,有尹鹤坐镇英家,再加上申屠小娇,我们敢怒不敢言。但如今,尹鹤身死镇海城,若是孟兄愿意施以援手,我们赵家对上英家,便有了不小的胜算。”
萧北梦的神情凝重了起来,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成虎的神情明显有些紧张起来,先前,他也曾经隐隐约约地对孟元良说过类似的话,但方才,他看到“孟元良”已经不受英七郎信任,便直接把话挑明,期待“孟元良”的积极回应。
“赵兄,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还请慎言!”萧北梦的音量稍稍提高,同样直视着赵成虎。
“孟兄,你跟在英七郎身边这么多年,对他的为人肯定是再清楚不过,一旦他对谁起了疑心,其结果,你应当再清楚不过。”赵成虎没有回避萧北梦的目光。
看到萧北梦的眼神开始犹豫,赵成虎趁热打铁,接着说道:“孟兄,我赵成虎可以对天立誓,若是你肯出手相助,事成之后,孟兄一定是我们赵家最坚实的盟友,在东疆诸岛享受至高无上的地位。”
萧北梦眼神闪烁连连,最后一咬牙,道:“赵兄,从即刻起,孟某的身家性命便与你们赵家绑到一起了。”
“好!”
赵成虎心情大悦,哈哈大笑,并与萧北梦击掌在一起。
“赵兄,看你的神情,应当是早有了计划?”萧北梦不动声色地问道。
赵成虎也不隐瞒,沉声道:“孟兄现在已经和我同坐一条船,我的计划自然要告知孟兄,三日后的开洋节,我们便准备动手。”
“三日后就动手,是不是太仓促了?”萧北梦皱起了眉头。
其实,仓不仓促,对萧北梦而言,并不重要,他关心的是申屠小娇的回信,关心的是墨菊,这个女人背叛了迷花阁,又掌握了迷花阁太多的秘密,她必须死。
赵成虎摇了摇头,道:“我们已经准备了许久,只等一个最合适最有把握的时机。如今,尹鹤身死,孟兄又和我们走到了一起,现在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开洋节之时,我会策动环岛上的那些土着发起暴动,英七郎必定会派出大量人手去镇压环岛的暴动,届时,他身边的护卫必定不会太多,这便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说到这里,赵成虎为了增强萧北梦的信心,又补充了一句:“孟兄,英七郎这些年在东疆诸岛倒行逆施,此番对他出手的,可不单是我们赵家,我还联合了岛上的许多大势力,只要孟兄能拖住申屠小娇,我可以保证,绝对会取下英七郎的人头。”
萧北梦稍作思虑后,道:“赵兄,此事就这么说定。三日后的开洋节之上,我定然会为你拦住申屠小娇。”
“好!赵某就全仰仗孟兄了。”
赵成虎朝着萧北梦拱了拱手。
“赵兄,事情已经议定,我就先告辞了。”萧北梦已经达成了目的,便不再逗留,直接告辞离去。
……
夜色深沉,一道人影悄然地离开孟家大宅,穿过一条条静寂无人的街巷,而后悄无声息地进到一处高墙深院当中,再收敛着气息,向着深院当中一间还亮着烛火的房屋摸去,正是萧北梦。
片刻之后,萧北梦停在了屋前,正看到两道变换不定的人影映照在窗棂之上。
其内,还传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萧北梦来到窗前,用口水沾湿了手指,在窗纸上轻轻地戳出一个小洞。
立马,眼前出现了一副动人的场景:
一位袒露着上身的中年男子,正半躺在罩着薄纱帐的床上,满脸亢奋之色,眼神迷离地看着床前,那含糊不清的呻吟便出自中年男子之口。
床前的地毯之上,正有一位身材妙曼的女子在轻盈地舞动着。
她骨莹润、蜂腰猿背,纤纤细腰堪堪单手一握,身穿一件白色的素纱薄衣,其内的红色亵衣清晰可见,脚上没有穿鞋,赤裸着一双在烛火下犹如象牙一般的玉足。
女子姿容绝世,一双眼睛流转间,勾魂摄魄,赫然就是申屠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