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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你感到失望。”

安蜷缩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的排货架底下,眼神空洞的听着那位傲慢的原初神无序的声音。

“你现在所表露的姿态……何等懦弱,何等低贱……你蜷缩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只是为了躲避我的斥责,这样的你,和一只蜷缩在下水道的臭老鼠,又有什么区别?!”

“……嘶嘶……”

谁吊你啊。

安在心里想道。

祂一点也不怕卡俄斯。首先,卡俄斯八成是不敢干掉同样身为原初神的祂。

其次,自己现在心里感到对所有事情都已经无所谓了……要是卡俄斯这个没脑子只空有骄傲的巨婴突然任性起来要一脚踩扁自己的脑袋……那安甚至也会觉得,这可太好了。

这可太好了……没意义的存在,就像这样没意义的死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就好了。

祂现在已经失去了阿夜,祂已经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再期待些什么东西了。

唯一还在驱使自己不自我了断的事情,就是阿夜仍然待在自己领域的延展里……自己感受得到。虽然领域的延展早已不受自己的控制,但安很庆幸,阿夜还活着。

但那又如何呢?反正自己的宝物,早就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安在曾经,是一位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原初神。

只要祂想,祂就能随随便便为这个尚在幼龄阶段的世界,带来毁灭,不幸,以及灾厄。可祂的无法无天并未体现在这种地方。祂的无法无天,体现在对于自身所掌控的力量的探知欲。

永恒,是有意义的东西吗?

没有人知道永恒的尽头是什么。即便是掌管着这种概念级的力量,安时至今日,也仍然没弄清楚永恒的真面目。

何为永恒呢?如果永恒这种概念变得具象化,那会是副怎样的光景呢?

会是美丽的吗?

在一次次为自己挑选的目标带来不幸与痛苦的实验当中,安逐渐对自己感到失望。祂所掌管的永恒,似乎并不能对这个世界带来一些好的影响。

祂没见到过自己种下的种子,诞生过美丽的花朵。但祂却见到了太多,丑陋腐烂的果实。

永恒的睡眠,永恒的死亡,永恒的冬日,永恒的炙热,永恒的死寂,永恒的欢愉……

许许多多的祂能想象得到的,奇思妙想命题,祂都曾种下过种子。

可自己所期盼的,美丽的花朵,却几乎从未开放过。

尤其是永不枯竭的生命……自己赋予了最多的刻印与力量得那个人类,几乎要把自己所掌控的大半永恒都给抽干……可最终诞生出来的……却是一个不应存在于世间的邪祟,是自己丑陋不堪的残次品……

多么失败。

正因无时无刻都在质疑自己,乃至自己所掌管的力量存在的意义,所以安,才越来越想要迫切的通过实验,来证明自己。

祂想要美,祂不要再看到那些丑陋与污秽的东西了。祂希望,自己的存在,是能为这个世界带来美好的……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力量的过度使用,让祂变得越来越执着,同样自己的本体,也变得越来越孱弱……

祂不是没有成功过。祂曾见识过在自己力量的影响下,所诞生过的,最美丽的花朵。

永恒的迷途者,珍夜。

迷途者,是一个相当模糊的概念。而安也几乎只为那模糊的刻印倾注了一些可有可无的力量……最终,这刻印所达成的效果,也仅仅只不过是命运女神们,再也无法捕捉到阿夜的踪迹罢了。

她的存在,像是被命运的女神给自动屏蔽掉了……她命中注定的遭遇的人和事物,无法再由命运的纺锤所编织。她所做的任何事情,无法再由命运的剪刀所裁决。而她生命的长短,也再也不能由命运丝线的长度所预测。

这是一个没有命运的冥界人女孩。因为被这世间最根本的命运所排斥,她注定无法轻易融入这个世界。她也注定不会被命运所掌控的人们所理解……

因为她,不在命运之中。她本该被一切有意识的生命所忽视。

可安却从未想过,只不过是这样一个在自己看来平平无奇的众多实验品之一的她……却能对这个世界,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因为她,命运的丝线乱套了。

因为有她的存在。即便是被命运丝线所操控的人们对她带有天生的排斥,可她却仍然以一种势不可挡,同时又无比华丽的架势,让这个世界,将她牢牢记住……

她一次又一次以那妖艳又夺目的身影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又一次又一次将那些既定结局的事件,给搅得乱七八糟……

当原自于珍夜所造成的影响越来越可怕,越来越难以弥补的那一刻……命运女神们集体摆烂,罢工了!

从此往后,这个世界就变了……一切的一切,再也无法被命运所预测。命运这个词,就像是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这是一场革变。由自己所种下的,最美好,最有魅力的花朵,为这个世界所带来的革变。这意味着不再有所谓命运的神明会来支配这个不自由的世界……因此一切开始逐渐变得无法预料,而人类的发展也逐渐变得越来越奇妙,越来越荒诞……

或许如今,曾被神明们瞧不上的,渺小脆弱的人类,能够步入如今科技发达,繁荣自由的时代,也有珍夜的一份功劳呢。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份能让整个世界所摆脱命运束缚的影响,对安来说……便是最美好的结果。

而带来这场变革的珍夜……自然也成为了自己最美丽的代表作。

自那以后,安爱上了珍夜……并非那种感情暧昧的男女之爱,而是身为父母一般的……亲情之爱。

这份爱意被安掩藏了许久,而证明了永恒的存在意义的安,同样也消停了很久的时间……直至有一日,安发现了珍夜患上了来源不明的不治之症……

安不想让珍夜死去。

祂爱珍夜,祂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要爱珍夜……即便是与那位珍夜夫君死神塔纳托斯相比,亦或是珍夜那些难得的闺蜜们,都还要爱珍夜……祂不想让珍夜死去……祂宁愿将最爱自由与放纵的珍夜关在自己的身边,宁愿被祂所憎恨,也不想看到自己栽种的最美丽的花朵,枯萎凋零的样子……

于是,祂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祂的想法其实很单纯,祂想留住这世间对祂来说最美好的存在,这样一来,祂才能继续感受得到自己所存在的意义。

在软禁珍夜的那些年,祂也不是没想过要去讨珍夜的欢心。祂也不是从未妄想过,有朝一日能够得到珍夜的爱。但最终,祂所爱着的阿夜,只是一天比一天,都要更加厌恶祂。

美丽的花朵被摆放在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不再凋零,却总是蔫了吧唧的……安见此景常感到十分痛心。

所以祂希望,若是自己能够偶尔放珍夜的夫君,也就是那位塔尔塔洛斯的死神,塔纳托斯偶尔来看看阿夜的话,那阿夜是否会觉得好受些?

亦或者是更多阿夜所喜欢的,爱着的人们……比如丑陋的残次品萧难凉啦,三岔路口的赫卡忒啦,她的孩子珍韶啦,海城地府的九尾冥猫安池雨,以及姬一魃啦……

无一例外,安都在着手安排将他们放进永恒神庙,来与阿夜见面聊天的事情……只不过,祂也稍稍携带了一点点私心。

祂还想要一个能够与阿夜差不多美丽的花朵……仅此而已。所以那些要被自己放进永恒神庙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刻上永恒的刻印。当然,萧难凉就算了。自己是真的懒得管他。

安又借由萧难凉的脑袋莫名出现在永恒神庙的连锁反应内为开端,计划好了接下来的陷阱……第一个要上钩的……不对。是第一个自己安排来与阿夜见面的,便是她最爱的夫君,死神塔纳托斯。

可最终……那个残次品莫名其妙的出现,以及他愤怒的发泄,最终让一切的走向变得再也无法控制,以至于现在……

自己失去了一切。

美丽的花,自己最爱的阿夜,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离不开的永恒神庙里了。

忙活了一通,不仅被那个残次品用来发泄了一通,还被他人所吵笑,斥责,最终只得到了一地鸡毛……

真蠢啊。

早知道就带着阿夜藏到别的地方老老实实的缩着,一辈子也不出来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

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祂此刻已经失去了自己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了……

好累,好伤心。

安闭着眼睛盘缩在便利店门口的排货架下,明明身为一名原初的神只,可怜又委屈的泪水,却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其实祂最不甘心的,并不是自己愚蠢的行为导致了自己最终失去了珍夜……这都无关紧要。毕竟珍夜现在还活着,安相信,此刻的她一定也存在某个安全又自由的角落,过着比被自己软禁时更加快乐的日子。

让祂感到最不甘心的,是分明她存在于自己的面前过……可安却从未得到过她的爱。

自失去以后。

祂才意识到。

自己每每回忆起自己最爱的阿夜与自己相处时的情形,却都只能在脑海中看到那厌恶的眼神,冷淡的话语,以及……绝望的泪水。

祂爱珍夜,可祂却从未被珍夜爱过。多可笑啊。

不想要这样……想要被爱,想要被她以同等的感情所回应……但是为何……

“诶……小可怜,你怎么在哭啊……受伤了,很痛吗?原来蛇这种冷血动物,也会流泪的呀……”

安闻言并没有睁开眼睛。事实上,祂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在悲伤的情绪当中睡过去了。

在卡俄斯兄长离开之前,自己依稀听到了他说什么……好自为之,不完成他的任务,就再也别想回去,再也别想见到阿夜之类的的话……不过通通都被祂当成了助眠曲。

祂现在就想睡个觉。哪怕是被人类当成了一条普通的野生蛇给逮回家去剥皮砍碎,炖汤还是爆炒,祂都懒得再睁开一丝丝眼皮。

很快,祂听到了货架被移开的声音,紧接着,一双温暖的小手轻轻托着祂的身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小心翼翼的将祂抱起……

“可怜的小家伙……很冷吗?到我怀里来暖和一下吧。但是,你一会可别咬我哦。”

暖暖的。

是人类身体的体温……不对劲。

安感到有些疑惑。祂以为自己缩在这种角落不会被人类所发现……又或者,自己被发现了,接着会被这个人类给拧下脑袋,然后带回家去炖汤之类的……

吃吧人类。神只的肉,大补哦。

可这个把自己放进怀里的人类似乎是没有这样做……她甚至不怕自己暖和了之后张嘴咬她的么?!

她不怕蛇吗……蛇分明是这么危险的生物……蛇对于人类来说,应该不是啥好玩意吧……

安有些疑惑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显眼又温暖的红色……紧接着,才是这女孩的脸。

“醒来啦?你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好漂亮啊。”

“……嘶嘶。”

“诶诶——你的舌头居然是紫色的!真的会有生物能长出紫色的舌头吗?你该不会是有毒吧……”

害怕了吧?那就撇下我,或者拧下我的脑袋吧,人类。

“不过你的头不是三角的。应该是没有毒的……呃,对吧?”

“……嘶。”

谁告诉你蛇的脑袋不是三角的就是没毒了的?人类,你没有常识的吗?

“啊哈哈哈……其实我也知道你可能有毒……但是你应该不会咬我的吧,毕竟我长得这么可爱。”

红发的女人类一手轻轻揽着她怀中的自己,一手指着自己漂亮的脸蛋低头对安笑道。

……的确是个美丽的人类。但和阿夜比起来,你差远了。

“跟我回家好么?我其实一直都想养一条宠物蛇呢……但我爸妈总说这种宠物太危险了不让我养……而且我自己的确也有点害怕被咬。”

害怕为什么还要抱着我?

安又一次疑惑的抬起脑袋心想道。

“哈哈哈……好奇妙,我感觉我们……似乎是能够心意相通一般呢。你看,我现在就能看出,你很好奇……为什么我害怕蛇,却还是要抱着你。”

“……”

“因为你很不一样啊……你很漂亮,也很温顺,很可爱……而且,就像是听得懂我说的话一样,每次我对你说些什么,你都有反应。”

这只不过是你的主观感受罢了,人类。

“更何况……你还受伤了……表现得那么可怜……甚至都哭了呀……就算是你不愿意跟我回家,我也想要照顾你一段时间,直到你痊愈……”

是雨。

安很想这样开口跟眼前的红发女人类狡辩,但祂不能。因为祂现在正在扮演一条普通的野生蛇。

“好啦,我现在要把你放到我的车里面了。你在里头要乖乖的哦。我想想去买些什么东西给你吃,顺带再准备一些治疗你的药品之类的……”

安闻言,非常听话的顺着红发女人类的手爬进了车内的副驾驶。

祂想再休息一下,分明都快要睡着了,可却突然又被这家伙给吵醒了……祂对自己之后可能会被这个人类做的事情,一点也不好奇。

“对了。”

可这个虽然长得漂亮,却十分天然呆,没有一丝一毫警惕心的人类,在自己盘缩在在副驾驶后,却仍然没有关上车门……

“……嘶。”

还有什么事啊?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迟了……但是你好,我叫逍遥瑶!我见你没有抵抗的意思,那么我可以擅自认为,你是答应成为我的家人了吗?”

家人……还说得这么正式……

你爱咋咋地。

安疲惫的吐着信子,眨巴眨巴眼睛,算是对逍遥瑶的回应。

“哇……你果然能听懂我说的话吧!聪明的孩子!谢谢你愿意跟我回家!”

呵。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之前我自己就有想象过,有朝一日要是我真的养了一条宠物蛇,要给它取个怎样的名字……给你挑一个好听一点,帅气一点的,嗯嗯……再霸气一些的……”

别,我是母的。

“那就叫逍遥舜吧,好不好?帅不帅气呀!小逍遥舜~逍遥舜~逍遥舜~霸气的逍遥舜~”

这人类,似乎不怎么聪明啊……

不过……随你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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