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爸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圆了:“你个死瘸子还骂人。”
他挺着胸膛向前逼近,我抬起拐杖抵在他的胸口:“别离太近,为了你好。”
他不屑一笑,还想往前顶着走,我手上稍一用力,他就不动了。
“还动?”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憋着劲儿试了两次发现对我一点儿影响都没有以后,脸色悄悄地变了。
我笑了起来,手上松了劲儿,用拐杖轻轻点了他几下。
他被点得忍不住捂着胸口后退半步。
不过这也有一点不好,武力压制的优势在于封闭环境,这会儿旁边都是看热闹的人,谁处于优势,谁就容易挨骂。
这会儿旁边就已经有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了,而且眼前的夫妇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孩子妈直接就开始抱着孩子哭。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靠拳头说话,我们孩子让人随便推随便打,连个理都不让讲!”
她这一出搞得光头都恢复了那副清澈愚蠢的模样,眼瞅周围的人开始掏手机,我指了指周围的摄像头:“想闹是吧,那就报警吧,想评理那就好好评。”
我的话音刚落,身后也传出了哭声,我回头一看,曲清晨抱住施文开始哭:“对不起姐姐,都怪我不好。”
而施文愣了一下,紧接着也搂住了曲清晨:“怪你干什么?你也是想保护我,要怪就怪我命不好,遭完火灾还要被歧视。”
两个说完就开始抱头痛哭,我跟光头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这招我们这辈子都用不了。
这回周围的人讨论的声音更大了,施文一把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只布满伤疤的胳膊:“看吧!你们不是想看吗?这回看到了,满意了吧!”
她的声音嘶哑粗粝,嘶喊中带着浓浓的怨怒,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尤其是那对夫妻,这会儿不哭也不闹了,甚至有点想跑。
曲清晨抱着施文嚎啕大哭:“姐姐你别这样,起码你还能活下去,我说不定哪天就病死了,到时候谁欺负你,我就去他们家做鬼。”
她这话一出周围不少人都散了,那家人更是直接走掉了,光头还最后头问了句:“诶咋走了撒,不用我们道歉吗?”
等周围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曲清晨和施文把眼泪一擦跟没事人一样。
“走吧,咱们赶紧回车里吧。”
说完施文就拉着曲清晨的手往外走,陶姐还后怕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呦,围了那么多人。”
我原本还想着怎么安慰施文,可现在看来好像用不着,她能从那种极端的疼痛里痊愈重生过来,意志力必然是相当惊人的,不喜欢见人不代表怕人。
光头摸摸脑袋:“长成咱们这样太吃亏了诶。”
我扫了他一眼:“那是你,别算上我,你站哪边,哪边就像流氓,吃亏的是我。”
回了车里陈志他们已经等了一会儿,陈志边给陈小花擦脚边问:“你们朗个才回来哦?弄门久!买啥子好吃的没得?”
我不愿意多说,打了个马虎眼:“没事儿,随便逛了逛。”
我跟光头从后视镜打量起了那俩姑娘,生怕她们受什么打击。
可是她们远比我们想象中坚强,之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最后还是施文受不了,忍不住笑着说:“大哥们,别看了,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哪有那么脆弱。”
光头不好意思咧嘴一笑:“厉害厉害,比我们强。”
窗前正好路过一片白杨林,光头开始胡说八道了:“《白杨礼赞》听过没有,学过呢,我爸天天挂在嘴上。”
“这是虽在北方风雪下却保持着倔犟挺立的一种树。”
“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绝不是平凡的树。”
“咋样咋样?我背的对不对,送给大家伙。”
光头说的眉飞色舞,正在为自己的灵机一动沾沾自喜,连后头的施文都被逗笑了。
她笑着说:“我觉得不是白杨适合西北,而是西北只能养白杨,我小的时候,家对面有好多白杨树。”
光头一向是有一句回一句,边看路况边应和道:“那攒劲的很嘛!出门一看全是直直的白杨树,心情多好呢。”
施文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呀,尤其到了秋天,可惜我爸妈和奶奶都是在白杨树上吊死的。”
“唉,我现在一看见白杨树,就觉得上面吊着人。”
施文说的很平静,不听内容还以为她在讲什么童年趣事。
“诶~那多……啥?”
光头的大脑接收比嘴慢,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啥。
他看了我一眼,我冲他挑挑眉,表示他听见的没错。
不只是我俩,车里其他人也有点儿吃惊,大家这会儿的表情都很纠结,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装听不见。
听见了总得有点儿反应吧,你说她家要是吊死一个大家还能说句节哀,但这都吊死三个了,这又不是晒咸鱼,明显不正常啊!
按照逻辑,这个时候我们应该问上一句:“他们为啥上吊?”
但总感觉这个问法太没同情心。
大家伙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缓解气氛,这时候陈志发话了,语气真挚诚恳:“你是哪儿嘞人哟?这是你们嘞风俗迈?”
我忍不住回头扇了下他的嘴,他妈的这货是光听见白杨没听见上吊啊,谁家习俗是上吊啊?
陈志捂着嘴看着我:“啷个了嘛,你莫不信噻,好多地方的风俗都不一样,有的地方还要砍开嘞。”
我呸了一声:“你聋啊!那先死后吊跟先吊后死能一样吗?”
估计是施文说的太平淡,陈志这才反应过来味儿,“那不就是自杀吗?”
后头的施文也没生气:“对,他们都是自杀的。”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大风天里白杨树发出的声音像鬼拍手。”
“别人都说我们家不该把房子盖在白杨林前面,有人说白杨里头住着鬼,会勾魂,我们家人就是被勾过去。”
这时候抱着布包的陶姐皱着眉说道:“我们那边的说法是杨树安魂,还有人专门在坟墓上种杨树呢,咋能勾魂呢?你别听他们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