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手电在明明暗暗的冰川中穿行,虽然看不到白毛他们的人影,但却能听到声音,他们对自己的脚步没有进行任何掩饰,跑起来铿锵有力。
我挺好奇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把佟游带走了,这地界还能有谁跑得过白毛?
为了追上他们我简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嗓子都要冒烟儿了才在转角处看到一根一闪而过的尾巴。
这伙儿玩意儿跑得是真特娘的快啊!
等我追过这个弯道正巧赶上一处透光的冰洞,这才将将看清白毛前头的人,佟游趴坐在一个奔跑的人身上,不对,不是人,那是个半人马一样的生物,下半身是四个蹄子,上半身却是人类,只不过他的下肢看起来更像某种强壮的大型山羊。
这只半羊的肌肉十分发达,弹跳力更是强悍,就连白毛都很难追上的,毕竟要真在自然界里说起来,他们俩个一碰面,谁慢谁等死。
“他竟然还有坐骑!”在特长生面前我跑得咬牙切齿。
这时候比不过肌肉就只能比脑子了,论平地上我们可能真的跑死都追不上,但要是那种上下错落的路面,它带着个人肯定不如白毛。
“卡豹,把它往边儿上撵!”
这溶洞里最不缺的就是参差的地形,反而平坦的地方也只有我们脚下,这里似乎曾经是个河道。
白毛的耳朵动了动,瞬间反应了过来,他开始侧身攀在冰壁上往前死命的追赶,而我则是雁过拔毛从头顶垂下的冰锥上拔下一些尖角来往前砸,我把那些尖锐的冰锥对准了它的右侧扔,试图将它逼到旁边林立的冰笋中。
这半羊就像只受了惊的小鹿一样乱蹦了几下,然后真就慌不择路地跑进了石笋林中,它后面的白毛一跃而上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刚一进了石笋林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开始慢慢拉近,近到伸手几乎能碰到佟游飞舞的衣角。
我注意到白毛两眼紧紧盯着那半羊的后腿,我猜他是想从他的后腿下手,就算是在狩猎过程中,让猎物的腿受伤也是一种方式。
但大概是白毛的眼神太过炙热,前头的半羊沟子一夹就是没命的狂奔,而佟游在察觉到半羊的不对后也敏锐地回头看了一眼。
而就是他回头这一看,正好让半羊原本精妙的平衡产生了差错,它脚下一慢,说时迟那时快,白毛瞅准机会当即一跃而起,伸出尖利的右爪冲着半羊的后腿猛地挥了上去。
“别伤这孩子!”
然后令我们都没想到的是佟游竟然仰下身体伸出手臂挡下了这一击,白毛这一下几乎是冲着一爪子划断脚筋去的,佟游年纪挺大了,挨了这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手臂上的皮肤都差点儿被撕下来。
鲜血挥洒了出来,我和白毛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佟游疯了?他那坏的出水的脑仁竟然允许他做这种事儿?
短暂的滞后已经足够半羊窜出去一大截了,我俩想要再追上去可就难了。
可跑着跑着我就感觉到空气中的水汽变重了,我嗅了两下,一股温润的气流涌入鼻腔。
前面又有河流,水汽这么浓郁,感觉比刚才的可大多了。
前方的溶洞越来越狭窄,冰壁上似乎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冰渣子,一点点侵蚀了溶洞中的空间,一脚踩上去“咔滋咔滋”响。
与此同时,潺潺的水声在溶洞中回荡着,那半羊带着佟游一闪就钻了出去,我俩也不甘示弱,紧跟着侧身钻出了狭窄的洞口。
也就是出来的一瞬间,带着一股清冷味道的水汽扑面而来,我们的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地下冰河流淌在地面上,这河水竟然是灰白色的,流淌地十分缓慢,笼罩在这冰川之下怎么看怎么奇异。
那半羊也不跑了,他驮着佟游正在河边踟蹰着,而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额头有两个冒尖的角,他那一双眼睛大而明亮,这样的眼睛在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脸上略显突兀,但他的眼神却十分清明,甚至有点儿无辜。
他时不时地看看我们,却怎么都不敢对视,他看起来很害怕,正焦急地跺着蹄子,而他背上的佟游一直在小声说着什么,可是他都摇摇头。
我试探着靠近了一步,半羊一看更急了,赶紧后退两步,然后焦急地看着河面,似乎想找到过去的方式。
这河面相当宽广,少说也有十几米,而且这灰白的河水望不到河底,很难确定深浅,他想背着个人越过河面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白毛抬腿就要冲他们走过去,我却伸手拦住了他,因为我发现那半羊的一双眼睛锁定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河面上也就那一块石头,离我们七八米远,看他这个样子我怀疑他还真能过去。
“先别过去,逼急了他再蹦过去!”
我靠近白毛小声说道,而他十分不满:“我可以跟着他。”
“得了吧,他虽然是嫁接的,但那下半拉可是原装的,你这就算了吧。”
就在我们商量的时候,佟游却挣扎着从半羊背上爬下来了,他背着受伤的手臂看向我们:“你们两个小崽子硬追着我是要干嘛?”
“报仇!”
“我哥人呢?”
我俩异口不同声地说道,而佟游则冷哼一声,“两个笨蛋!”
白毛一听就生气了,直接呲出两只尖牙来,吓得那只半羊跺着蹄子躲在了佟游身后。
“诶,淡定。”
我伸手将他的嘴唇子重新盖在尖牙上,这也太容易被激怒了。
“再问你一遍,张海人呢?你把他咋啦?”
佟游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大声喝道:“死了!我把他弄死了!”
“我他妈杀了你!”
他那个拽吧拉几、满口胡言的样子直接让一股火气窜上了我的脑门,我两步冲上去拎着佟游的领子就把他拎了起来:“你说死了,那就是没死,你好好说,你给他整成什么样儿?”
佟游还是曾经那副横眉立目不好说话的样子,曾经我以为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倔老头儿,还觉得他挺让人心酸的,奶奶的,怎么转脸儿就成这样了?
“你也是个人,你长不长心啊?”
佟游盯着我的眼睛没说话,旁边的半羊急得拿脑袋撞我,看起来不太机灵的样子,白毛扯住他的后腿把他拽到了一边去,尽量让他不要打扰到我。
半羊用头撞不到我就一边伸手一边蹬蹄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指着它对佟游说道:“看看他,你忍心啊?他还不如只是一只羊,那都不至于蠢成这样,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不对劲儿呢。”
佟游被勒得咳嗽了两声,“这孩子什么也不懂,让他回去吧。”
说完他竟然一缩脖子从袍子里滑了下去,直接跳进了那条灰白色的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