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大家可以回家后，无论是并州派还是冀州派，都纷纷欢呼了起来，甚至还热烈拥抱在了一起。
男人之间的仇恨就是这么短暂，几分钟前，对面的那个人原本还想弄死自己呢。
其中也并没有多少人，真正为了张牛角身死，而伤心难过。
这或许是他的可悲，亦或是他的凉薄导致，不过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张燕走上前来，郑重其事地向赵云行礼，“子龙，谢谢你。虽然我仍然对你们曹营的做法无法释怀，但我明白，长痛不如短痛。”
赵云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内心也是感慨万千，酒劲也早已醒了大半，“褚。。。张燕大哥，如今你打算带他们回常山老家？还是并州？”
张燕看着那些已经停止厮杀众人，长叹一口气，“只要有太行山在，至少能保住大家的命，之后再看怎么发展吧，这次数万人调动到巨鹿郡来，其实已经把家底快掏空了。”
赵云点了点头，“军师在等你，他想跟你聊聊。”
一听这话，张燕忽然又回想起这两天被坑的经历，他迫不及待想去见见这幕后之人，“嗯，能将本大帅耍得团团转，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位高人的风采。”
三万多黑山贼，经过双方的混战，实际战死只有两千多人，剩下四五千人以轻伤居多，而赵云击杀了那些渠帅后，跑了一万来人，可见这帮人果真是来划水打酱油的。
如今剩下的黑山贼们对张燕成为了他们的新大帅并没有什么不满，反而还很支持，尤其是冀州派。
毕竟在下曲阳待了这么久，饭没吃几口，还差点饿死在这，还多亏了张燕忙前忙后的筹措军需。
如今能跟着张燕回到太行山开垦狩猎，终归能勉强混个温饱。
在巨鹿，别说野味了，先是死尸老鼠，再是树叶杂草，然后便是树皮草根，最后没得选，就只能吃观音土，但凡能进肚子东西都已经被消灭掉了。
可想而知当初张宝占据城池之后，这里是怎样一幅画面。
部曲重整的任务，张燕交给白绕于毒为首的冀州派渠帅和仅剩的几个并州派渠帅来完成，原本张牛角麾下的十三名渠帅还剩下五人活着，除了自己干掉了两个，再就是被赵云一个人挑死六个。
赵云这战绩报给朝廷，估计都得怀疑曹操失心疯了才敢这么胡编乱造。
交代完整编事宜后，赵云便带着张燕向南行进，来到了在密林中埋伏的曹营军队处。
进入林中，见曹营士兵个个装备精良，人高马大，哪怕连基层的小兵身上都能穿着皮甲，这让张燕不禁咽了口唾沫。
幸亏还是按计划走了下来，要是曹营最后想来个渔翁得利连自己一起收拾，这大帅体验卡也就到期了。
“黑山张燕，见过曹国相。”张燕虽然只身前来，却仍然不卑不亢，只是向为首的曹操简单行了个礼。
“呔！你不过一山贼头子，见我家主公竟如此无礼！”一旁的曹洪十分不爽，直接开口怒怼，试图给曹操找点场子。
曹操赶忙喝止了曹洪，“住口！这没你说话的份！”
随后曹操便一路小跑的来到张燕跟前，热情的握住张燕的双手，脸上洋溢出真诚的笑容。
“褚。。。现在应该称呼你张大帅了，果然是智勇双全，一表人才，操久闻你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曹操的态度反倒是让张燕有些诧异，以往那些当官的，恨不得用鼻孔看自己，反而眼前这个小黑胖子，倒是随和得多。
张燕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又重新向曹操郑重行礼，态度明显比刚才客气得多。
“败军之将，燕不过一山贼匪寇罢了，当不起国相如此相待。”
曹操嘿嘿直乐，越看张燕越满意，“大帅不必客气，既然选择归顺朝廷，你我以后便是同僚，那更是朋友！来来来，我给你引荐一下，这边是我贤弟，也是我曹营的军师，国尉崔云，崔御风。”
见一旁这个比赵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竟然就是那个幕后策划，张燕竟一时语塞，想不到就是这么个小白脸在背后坑自己。
在他的印象中，崔云应该是那种面色苍白身形干瘦，贼眉鼠眼留着山羊胡的阴险谋士，反而眼前这白袍轻甲，翩翩君子的模样，让张燕不敢相信。
“张大帅，想来我跟你印象中的毒士模样不太一样?我估计在此之前你已经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吧。”
崔云倒没那么客套，简单行礼后，便向张燕走了过来，身后的吴敦抱着剑，也点头示意。
正所谓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见崔云如此，张燕也只能讪笑两声，“呵呵，哪有？崔军师您计谋通神，是我自己技不如人罢了，况且也没骂的多难听。。。”
见二人打过招呼，曹操便主动抛出橄榄枝，“张大帅智勇双全，何不与我等共谋大业？只要你愿意来，朝廷那边我来出面解决！待遇什么的好商量！”
曹操并不嫌弃张燕的出身，反而这种底层爬上来而且能统领数万人的山贼头头，必然有他的不凡之处，而且崔云也曾经夸赞过张燕的头脑和本事。
只不过，面对曹操的招揽，张燕却是摇了摇头，“多谢国相的厚爱，若燕孑然一身，自然愿意为您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
“只不过，燕现在有使命在身，实在不能抛弃黑山军，若在下贪图功名富贵，早就答应朝廷的条件，去京畿之地在朝廷看管下，当个富家翁了。”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显然张燕就是最后一种，这反而激起了老曹的欲望，眼前这个男人必须搞到手。
“那不如。。。”
崔云赶忙拦住老曹，“你想得美，现在咱还没那么大庙装下几十万人。再说了，你就算装得下，陛下还得问，你曹孟德到底想干啥？你老曹家三族不要了？你可真是孝死我了。”
曹操想了想，也是哦。要是把眼前这几万人收入麾下，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刘宏，我曹黑子打算造反吗？
崔云打消了曹操的痴心妄想后，便看向张燕，“张大帅，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聊聊黑山军的未来。”
张燕一怔，“未来？这方面却是还没想太细，我原本的打算也是带弟兄们先回太行山安顿下来，待朝廷和黄巾贼决战后，再相时而动。”
崔云点了点头，“嗯，大致想法没错，但如果按照你的方式来，那十年之后你们还是老样子，照样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四处挨揍。何况，你们能不能坚持十年还说不定呢。”
这话算是说到张燕心坎里去了，他最迷茫的就是今后该如何带着这帮人图发展，毕竟以前有锅还能张牛角来背，如今就只能靠他自己了，万一选错了，所有的苦果都得自己吃。
张燕换上一副诚恳地表情，向崔云深深行礼，“请先生赐教，在下愿听先生教诲。”
崔云上前扶起张燕后说道，“你们之前的做法我也略有耳闻，躲在太行山却是易守难攻，冀州派是本地人相对温和，平时偶尔收些保护费，甚至还能帮乡亲们干点杂活，而并州派更激进一些，几乎和寻常山贼一样下山劫掠，本质上和匈奴在并州做的事情差不多。”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如果朝廷处理完张角，你再想着选边站就完了，那时候朝廷缓过劲来就会开始有余力对付你们，那你们的生存空间就会进一步缩小，这几十万人饿死就是时间问题。”
随后，崔云便严肃的问道，“我来问你，当今天下数量最多的是哪些人？”
张燕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自然是百姓最多。”
“百姓里面也分门别类啊，没有官身爵位的士族豪强也是百姓，那些不从事生产，专营投机获利的商人也是百姓。”
“那自当是农民最多了。”张燕思考之后再次自信的回答，想来这次应当是正确答案。
只不过，崔云仍然摇了摇头，“你说的还不够准确，我来告诉你。佃农，那些给田主打工的佃农隐户，这是当今天下人数最多的群体。”
“汉自高祖分封以来，天子与藩王共治天下，王莽篡汉之后，汉光武与士族共治天下。”
“前后至今已有近四百年，刘姓诸侯与世家豪强通过天灾人祸，兼并土地，隐匿人口。”
“这些佃农被迫成为奴隶，所有产出的粮食七成以上要被田主收走。”
“而另外一批人则是朝廷和地方登记造册的普通农民，除了官府时常盘剥之外，他们还承担了朝廷派发下来的徭役和赋税。”
“这两种人才算得上是你口中的农民，而你应该有能力和条件去团结他们！成为黑山军自己的力量！”
张燕听完后精神大振，似乎明白了崔云所指，但又不太明白具体该怎么做。
“可是，怎么才能团结他们？团结了之后又该怎么做？”
崔云嘴角微翘，显得胸有成竹，“倒也不难，你就教给他们六字真言。”
“打土豪，分田地！”
这话让张燕的脑瓜子有点理解不了，他原本以为崔云能说出什么高深莫测的论据来，结果就这？
“就。。。就这么简单？”
崔云摊了摊手，“不然呢？你以为凭那边老百姓的文化水平，还能理解什么高深的道理吗？难道先让他们去理解孔孟之道？”
“这个方针不是让你去杀富济贫，而是财富分配，豪强们的钱财归黑山军，用于购买粮食物资等必需品，而收缴来的土地一部分承包给黑山众，另一部分承包给那些跟着你们一起打土豪的佃农。”
“所谓承包，具体是指承包合作制度，由黑山军来划分田地，然后承包人可以五人一组或十人一组甚至更多人组队，向你们申请开垦耕种某一块土地，并且保证多久之内能产出一定量的粮食，一部分给到集体，另一部分留给自己。”
“而黑山军就将之前从世家豪强那边获得的财富换成农具、粮种、耕牛等等，将这些东西交给承包这片土地的人使用。”
“约定的时间内，如果达成目标，黑山军可以给予一定的奖励，如果没有达成目标，则没收土地和农具，重新安排人进行耕种。”
“这就是所谓的，打土豪，分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