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里的光,璀璨而热烈。
“韩韫?对诶,他是韩韫,但是这上面记载,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长白山,然后就消失了。”
齐婧继续看着那几排字,然后抓着吴秋秋的手:“说他羽化登仙了。”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啊,古人解释不了的事情,就以神鬼盖棺定论。”
“要我说,可能回城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全军覆没了。”
齐婧压根没有注意到吴秋秋的表情。
随着她的话,吴秋秋脸色似乎越来越难看了。
最后,吴秋秋双手撑着玻璃,急促地喘着气。
想不起来,还是想不起来。
但是这个名字,她真的很熟悉很熟悉。
就好像在某个时空,他不是历书史上冷冰冰的几行字。
也不是画像上毫无神韵的几笔墨水。
他是他,曾站在她面前的活生生的他。
“咋了?”
齐婧终于发现了吴秋秋的不对劲。
“我们走吧。”
吴秋秋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
她一定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的生活是很美满。
但不是这样的。
这里不适合她。
哪怕有爱她的父母,但这些不属于她。
又或者说,都是假的。
是糖衣炮弹。
“秋秋,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你有心事,你居然不告诉我。”
齐婧回去的路上,语气有些难过。
吴秋秋看了齐婧一眼。
“齐婧学姐。我感觉,我不属于这里。就仿佛,是有人把我硬塞进这个幸福美满的人生里,但是......于我而言,这很割裂你知道吗?我就像个旁观者,对我的人生没有任何的代入感。”
所以,她很难受。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她去做。
虽然她忘了。
那一切都是记不起的梦。
但梦才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不是吗?
齐婧愣愣地听着吴秋秋说,然后久久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阵,齐婧低着头问道:“那现在这个人生你不喜欢吗?”
吴秋秋沉默。
“它不好吗?”齐婧又问。
吴秋秋看向周围的一切:“它很好,但这不属于我。”
齐婧哦了一声。
忽又传出低低的笑声,不知为何那笑声令吴秋秋觉得毛骨悚然。
齐婧抬首,一把抓住吴秋秋的胳膊:“这样的人生,居然都无法让你沉沦于此。那你不如去死吧。”
说完,从包里拿出了一把匕首,一刀捅进了吴秋秋的心脏。
吴秋秋闷哼一声。
匕首从胸口抽出,温热的血迹喷溅到了齐婧的脸上。
她缓缓倒在地上。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旋转。
齐婧的脸渐渐模糊到看不清了,其余人没有尖叫没有吵闹,皆是冷漠地看着她倒在路中间。
他们有的玩手机,有的在聊天。
就这样坦然地路过她逐渐冰冷的尸体。
齐婧蹲了下来。
那张脸在变化。
吴秋秋拼尽最后那点力气,想要看清楚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只是很可惜,直到她闭上眼睛也没有看清楚。
却在陷入黑暗之际,听到了一句话。
“该下一层了。”
那声音根本不是齐婧的。
这一切,都是有人给她精心打造的一个梦境吗?
思绪渐渐飘远了。
坠落,没有尽头的坠落。
吴秋秋好似一直在空中漂浮,这里黑暗至极,伸手不见五指,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周围有好多的窃窃私语。
那些声音很远,又好像很近。
很熟悉,又很陌生。
慢慢的,那些声音消失了。
吴秋秋感觉有东西往她脑袋狠狠一撞。
随着一阵钝痛,吴秋秋慢慢睁开了眼睛。
灯火昏暗。
四周静悄悄的。
她坐在堂屋的小马扎上,弯刀放在了脚边,手里拿着竹条正在编纸人骨架。
刚刚竟是靠在旁边的矮桌上睡着了。
吴秋秋捶了捶脑袋,竟是想不起自己睡了几次,做了几个梦了。
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堂屋的灯很暗,暗得她都看不清竹条的细节。
这是在纸扎铺里。
院子里还有蝉鸣,以及一堆摆放好的青竹。
扎好的纸人纸马,五颜六色的堆在堂屋里,全部的眼睛已经点上了。
无声地陪伴她。
夏天吗?
不,她要去找韩韫,要去带吴敬之和穆婉晴的遗体回来。
她怎么能呆在纸扎铺里呢?
吴秋秋赶紧站起来。
可她刚一站起来,脑袋便一阵晕眩,就像是虚弱到无法撑住自己身体的重量一样。
吴秋秋伸出手,惊骇地发现自己手背上皱巴巴的,就如同干枯的树皮,上面还长满了老人斑。
她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要找......
找谁呢?
头开始剧痛。
她忘记了,她刚刚明明还记得梦里她要找谁,为什么全部都想不起来了?
梦,是梦?
到底哪里是真的,哪里是假的?
她要找人,可是她要找谁?
吴秋秋捂着头。
这一切都不对劲。
她一转头,看到堂屋的门槛那里,有个尖尖的脑袋撑在门槛上看着她。
那是一条毒蛇。
在静谧的夏夜静静盯着她。
吴秋秋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苍老的身子撞在了八仙桌上。
砰一下,将墙上的什么东西撞到了桌上。
吴秋秋转头看去。
瞳孔骤然缩小。
那是......遗像。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的遗像,可是遗像上的脸是没有五官的。
她一把丢了遗像。
不认识。
接着她看到墙上挂满了照片。
那些老照片,每一张上面都有她。
清晰可见是她老了的样子。
除了她以外,照片上还有她的‘家人’。
那是她和‘家人’的合照。
可诡异的是,她的‘家人’都是没有五官的。
那一张张泛黄的照片上,他们亲密无间,没有五官的脸显得那么的瘆人。
吴秋秋看得心里一紧。
她看到了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在一张婚纱照上。
照片上她穿着中式红嫁衣,对方穿着黑色中山装,手揽着她的腰。
依旧没得脸。
所以遗像上没有脸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不!
吴秋秋抓起桌上的苹果就甩到了照片上。
“啪!”
照片摔到地上,四分五裂。
照片里的她笑颜如花,好像正在看着她。
这不是真的,她才没有这些‘家人’。
吴秋秋想要离开纸扎铺,发现自己腿脚实在不够利索。
门槛处的那条毒蛇已经不见了。
她拿起一根竹子,加快脚步走出堂屋。
她刚跨出门槛,堂屋本就昏暗的灯,彻底熄灭了。
里面一片黑暗。
唯有被画上眼睛的纸人,像是在黑暗中看着她。
院子里的地上,是红色的。
吴秋秋看到天上挂着血红色的月亮,导致整片大地都像是被鲜血浸染过一样。
而她,在月光下没有影子。
就仿佛她是个不存在的人一样。
这个月亮不对劲。
她往后走了几步。
堂屋里不对劲,院子里更不对劲。
一时间,她没办法确定哪里是安全的。
吴秋秋将眼神又一次投向了堂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堂屋的纸人好像多了几个。
而且多出来的那几个,此时就站在堂屋中间。
仅是黑黢黢的影子,像是真的存在,又像是她看花了眼产生的错觉。
无法确定的东西才让人发怵。
是往外头跑,还是回到堂屋?
吴秋秋往院里挪了一步。
血月却越发红了,呈现出一种暗红色,就连远处的山峰都好像被鲜血洗礼。
血月在警示什么?
堂屋内,那几个黑漆漆的影子好像离门口近了一些。
她依稀间都看到了他们的衣服。
吴秋秋定睛一看。
他们穿的,好像和照片上的家人们穿的一模一样。
他们,是她的家人!!
吴秋秋并不想面对这些所谓的家人。
可其中一个黑影发出了声音,并向她跑过来。
“外婆!您要去哪里啊。”
小女孩跑出来抱住她的腰。
撒娇一般抬起头。
小女孩,没有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