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头,指节慢慢在桌面敲着,节奏越来越快,终于停下。
“慕凝,”
我喉咙干哑。
“对不起。”
她目光没动。
“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没保护好澜渊,也没保护好你。”
她轻轻一笑,没有温度。
“秦宇,如果你现在还觉得你能保护谁,那你真的该醒醒了。”
我怔住。
“你一直都不明白。”
她缓缓站起来,靠近我。
“你不是一个人扛不住,而是你从来没让别人陪你扛。”
“黑鸦可以出命,景凌可以出血,鬼哥都可以替你挡子弹,甚至我……”
她抬起手指,轻轻点在我心口。
“都已经把凯撒这半条命搭进来了。”
“可你呢?”
“你一声不吭,扛着,死扛。”
“你把我们全当成了跟随者,却没把我们当成,真正能并肩作战的人。”
我沉默了很久,喉咙像卡了沙子。
“我怕。”
“我怕你们陪我一起走下去,会全都死。”
“我怕的是,我死了不怕,但你们不能出事。”
她看着我眼里的裂纹,半晌后,低低一笑。
“你还真是疯到骨子里了。”
“可惜,你越这样,彭家就越知道怎么折你。”
夜,逐渐深了。
景凌带着最新情报进门,语气低沉。
“蓬莱开启第二波资金狙击。”
“他们联合了三家国际评级组织,准备以黑金逆流为由调查烈火基金。”
“如果你现在不切断烈火,我们三线贸易链将全面冻结。”
我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
“切。”
景凌愣住。
“你说什么?”
“我说,切掉烈火。”
“现在。”
“我们不守了。”
“我们咬。”
“你……打算主动狙击?”
我点头。
“蓬莱的资金架构不是铁板一块。”
“他们越是试图集中火力,越会暴露他们资金调度路径。”
“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借凯撒旗下海外资产平台北星环强制启动冻结权。”
“截他们的流。”
“咬他们的肉。”
“从现在起,不防守,不妥协。”
“只攻击。”
景凌沉声问。
“你清楚代价吗?”
我笑了,眼神如刀。
“从我烧下第一把火那天起,我就没指望能全身而退。”
翌日。
凯撒与澜渊联合发布声明。
【即刻起冻结与蓬莱集团旗下四家壳公司间的资金通道,启动海外资产信用审查,并递交国际反腐组织备案。】
这封声明一出,蓬莱内部震荡。
彭行舟被临时召回摩湾总部,彭婉被暂停二房资源调配权。
消息很快传来。
彭家开始收紧。
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他们的缓兵之计。
他们不会认输。
他们只是在重新布阵。
下午五点,黑鸦亲自送来消息。
“腾龙在海城的一个旧仓被人炸了。”
“我们在里面藏了七份核心账本的副本。”
“现在,全没了。”
我靠在椅子上,声音低沉。
“是他们?”
“不止。”
“白色海岸旗下的三家运输公司遭遇金融欺诈,目前警方介入。”
“有人在幕后动手。”
“而且……我们查到了一个人。”
我抬眼。
他犹豫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彭昭。”
我心口一震。
“不可能。”
“那孩子还不到八岁。”
黑鸦递给我一张图,是一张会议室照片。
彭昭坐在长桌一侧,面前是厚厚的资料和一台笔记本。
他的身边,是彭老爷子亲自坐镇。
“他……什么都懂。”
“他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天真血脉。”
“他是彭家准备的,真正继承者。”
我怔在原地。
整个人如坠冰窖。
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抹温暖,是我无法回头的底线。
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拼死想要守护的,早就站在了对立面。
我起身,走到窗前,点了一支烟。
景凌站在我身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秦宇,你还要继续吗?”
“彭昭一旦接手彭家,整个局势会立刻变化。”
“现在,是你最后一次撤退的机会。”
“只要你愿意放弃……”
我回头,声音沙哑却坚定。
“我没有弟弟,我也没有家。”
“我有的,只是一群把命放在我手里的人。”
“我若退了,他们就全没了。”
“这场仗,我赢不了彭家。”
“但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秦宇,不是他们能随便玩弄的狗。”
“他们想要我的命,那就来!”
我坐在凯撒大厦顶层会议室,一身黑衣,衣袖上还残着雨水与泥点,灯光打在我身上,照出我满身血与尘的疲惫,却掩不住那眼底的冰火翻涌。
慕凝坐在我对面,目光沉如深潭,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澜渊的系统漏洞是蓬莱二房四年前布的。”
她声音平静,语调冷冽。
“我们刚刚用了全部数据墙抵住第一波评级下调,现在,国内三大基金都在观望,一旦第二轮资金撤出,帝鼎会随之受到牵连。”
我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慕凝抬眼看我,眼神里没有质问,只有一层淡得看不出情绪的冷。
“你还想撑多久?”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嗓子干得厉害,却还是笑了。
“撑到他们没得出手。”
她轻声一笑,语气不带情绪。
“你这不是在撑,你是在自焚。”
“那你想我怎么办?”
我看着她,声音低哑。
“放手?退出?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们所有人的心血踩在脚下?”
她没动,只是轻声反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现在盯上的不是公司,是你。”
我没有回答。
她继续道:“你一出手,他们就反击,一针见血;你一撤退,他们立刻造势,诱人落井下石,秦宇,他们早就不想赢,他们只想毁了你。”
“我知道。”
我沙哑着嗓子说。
“但他们越这么做,就越证明我走对了路。”
会议室一阵沉默,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得人背脊发凉。
慕凝忽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语气放缓:
“我不是不支持你。”
“我只是怕,你连自己都忘了,你到底是为什么开始的。”
我看着她。
她的眼底是罕见的软意,低声说:“你不是为对抗而生的。”
“你是想让我们活下去,不是死在战场上。”
“所以,无论你怎么选,我陪你。”
“但秦宇……”
“你别再一个人撑了。”
我心口一滞,沉默了半晌,终于低声说:
“好。”
“从现在起,不是我一个人。”
“是我们一起。”
她点头。
“那就一起。”
会议室的灯没有关,但我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终于亮了点。
这仗,还得继续打。
但起码,现在我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