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院内,见到李淳罡,立刻加快步子,上前行礼。
“看找到冥蛾?”辛七娘问道。
“并不见踪迹。”殷衍恭敬道:“冥蛾虽然看似只是一条成虫,但速度极快。书上也记载,冥蛾成虫之后,身体可大可小,只要感觉到有危险,甚至可以缩成细针一般大小。屋内很是昏暗,角落缝隙甚多,一时半刻不好找到。”
辛七娘冷笑道:“难道让监察院所有人都来找?”
殷衍低下头,不敢说话。
“焦洵,你检查过遗体,以你的判断,谭司卿死因是否就是中毒?”辛七娘又问道。
魏长乐站在辛七娘身后,微低着头,看上去很虚弱,似乎还没有彻底恢复过来。
焦洵似有若无看了魏长乐一眼,拱手道:“卑职可以确定,谭司卿确实死于中毒。”
“院使,看来老大确实是一时疏忽。”辛七娘叹道:“您看该怎么处置?”
院使平静道:“你们在这里等候。”
他自己缓步走进屋内。
魏长乐看似镇定,一颗心却是怦怦跳。
虽然他尽力布置现场,但也清楚,仓促之下,未必没有留下破绽。
普通人肯定发现不了端倪,但在场这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辈,特别是院使,看上去很随和,但这老家伙能坐镇监察院,那当然是异常了得。
如果老院使发现了蹊跷,那麻烦可就大了。
空气似乎凝固,几人都是一声不吭。
片刻之后,李淳罡从屋内走出来。
“七娘,就按你所言善后吧!”李淳罡看上去有些疲倦,“焦洵,你当年是最早一批进入监察院的人,也跟了药师多年,春木司的事情,你先担起来吧!”
焦洵一怔,但马上明白,李淳罡这是将司卿的责任交到自己手里。
他心中惊喜,但面上确定镇定,拱手道:“卑职定当全力以赴!”
李淳罡也不多言,瞥了魏长乐一眼,背负双手,缓步而去。
“恭喜焦司卿!”殷衍等院使去得远了,立刻向焦洵行礼。
焦洵忙道:“没有没有。院使大人只是让我先照顾好春木司,还没有正式任命!”
“既然已经开口了,这阵子只要不出岔子,院使总会下达任命状。”辛七娘嘴角也泛起笑意,“焦洵,这幸亏是魏长乐亲眼看到毒虫被毒死,否则你未必不是嫌疑人!”
焦洵赫然变色。
“毒虫死了,按照资历和顺位,你都是当之无愧的继任者。”辛七娘笑道:“他要不死,你就永远只是个不良将。现在好了,他死了,你成了司卿,以后可是和我平起平坐。”
焦洵只觉得背后生寒。
他心中清楚,当年设立监察院,院使大人带着四大弟子从天而降。
这四人在监察院的地位,无可撼动。
今日谭药师虽死,就算自己接替成为春木司司卿,名义上与其他三位司卿平起平坐,但实际上肯定不能与这三人相提并论。
谭药师毙命,当下最大得利者确实是自己。
辛七娘看似在开玩笑,但这玩笑总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尽快处理好毒虫的遗体。”辛七娘想了一下,才道:“自然是不能再让任何人见到。此外让春木司的所有人都知道,毒虫已经奉院使大人之令,有要务在身,远离神都,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两名不良将对视一眼,也知道这应该是当下最好的处理方法。
焦洵心下也明白,只要不宣布谭药师的死讯,那么自己也只能是代理司卿职责,却不能名正言顺地被委任为司卿。
这也难怪老院使没有直接任命自己。
不过就算没有任命状,自今而后,他也确实有了司卿之实。
“魏长乐看起来似乎精神不好。”辛七娘瞥了魏长乐一眼,向殷衍道:“你们这边可有什么补气养神的药物,给魏长乐拿两颗!”
殷衍忙道:“有,卑职这就去取。”
“你们自己处理一些吧!”辛七娘并没有因为谭药师的死,陷入悲伤之中,捂着朱唇打了个哈欠,“我困了,魏长乐,明天你到灵水司一趟。毒虫的事情不能对外宣扬,但该有的案卷还是要有。”
魏长乐拱手道:“明白!”
辛七娘也不多言,这才扭着腰肢离开。
两名不良将对视一眼,焦洵才道:“老殷,你带魏长乐去休息一下,这边我来处理。”
焦洵已经有了司卿之实,殷衍自然不会抗命。
他心中其实也清楚,焦洵让自己带魏长乐离开,无非是趁机在谭药师的屋内搜找一番。
焦洵和殷衍虽然同为春木司不良将,但走的路数完全不一样。
殷衍走的是医道,焦洵行的是毒门。
焦洵的路数与谭药师一样。
而谭药师的屋内,肯定还有诸多不为人知的毒门秘辛。
焦洵自然要在里面找寻一样可用之物。
殷衍心知肚明,却也不敢说破。
当下殷衍带着魏长乐回到了前院,进屋之后,殷衍取了一只瓷瓶子交给魏长乐,解释道:“这是清露丸,虽然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却十分昂贵,在院里也是有数的。”
魏长乐立刻记起来,上次辛七娘与谭药师谈条件,似乎就索要过清露丸。
他知道这是好东西,伸手接过,问道:“这清露丸是做什么用的?”
“自然有补气养神的功效。”殷衍此刻对魏长乐竟是十分客气,“此外他最大的作用就是祛毒。当然,我说的不是能解剧毒。就是一些寻常的毒气瘴气,含一颗嘴里,毒气难侵。”
魏长乐心想看来还真宝贵,也不浪费,塞进怀中。
“今晚你受惊了。”殷衍低声道:“不过院使大人没有过多追究,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之前发生什么,那都过去了。”
魏长乐感觉他话中有话。
“殷.....殷大哥,这么称呼你,不知是否合适?”
其实殷衍比魏长乐大得多,称一声叔叔都不为过。
“合适,那有什么不合适的。”殷衍笑道:“这样称呼挺好,显得亲近。”
“我记得你也是最早一批进入监察院的人。”魏长乐道:“你对谭司卿的过往知道多少?”
殷衍涠洲每天有,犹豫一下,起身来,走到屋门前,探头向外扫了扫。
春木院内一片死寂。
他关上门,这才回来,坐下道:“长乐老弟,有些话我本不该多嘴,但你既然问起,我也不好装糊涂。这四位司卿当年是跟随院使大人一同出现,监察院也是他们一手创立。虽然大家都不敢打听他们的过往,但.....我们也不是傻子,谭司卿和裂金司的虎司卿,我们还是多少知道一些过往。但孟司卿和辛司卿的往事,我们就一无所知了。”
“哦?”
“其实谭司卿的身份很容易猜到。”殷衍笑道:“我们这些人一开始还不知道他来路,但在他麾下多年,而且也都知道一些江湖轶事,很多线索合在一起,他的身份早就呼之欲出。”
魏长乐忙道:“倒要向殷大哥请教!”
“毒门之中,有两大家族曾经威震一时,并称为南唐北陆。”殷衍道:“西川唐氏就不说了,至今依然是天下间最强的毒门一派。不过河北陆家曾经威震一时,与西川唐门并驾齐驱的存在,但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
“怎么讲?”
“据说是死光了。”殷衍压低声音道。
魏长乐诧异道:“被人灭门了?”
“那倒不是,是自相残杀。”殷衍叹道:“据我所知,西川唐门等级森严,族中上下有序,虽然内部小有摩擦,但整体却十分团结,也因此蒸蒸日上,存续百年之久。”
说话间,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魏长乐倒了茶,继续道:“河北陆家是后起之秀,一开始只是江湖上的小门小派。四十多年前,陆家一年之内连灭河北十四大门派,出手狠毒,鸡犬不留,而且所有人都是被毒杀。听说这十四大门派,每一派都是死在一种毒下,陆家用了十四种毒,毒灭十四家,加起来三四百号人。”
“都是仇家?”
“不是仇家。”殷衍苦笑道:“因为陆家死了家主,没有留下遗言,所以为了家主之位,陆家子弟互相争斗。而那一代正是陆家子弟鼎盛时候,门下高手如云,谁都不服谁,各自较劲,就看谁的手段厉害。那十四家与陆家其实没有什么仇怨,只是陆氏一族争夺家主之位的牺牲品。他们毒杀那么多人,都狂妄到留下自己的名字,就是想名声大噪,拥有争夺家主的资格。”
魏长乐骇然道:“那不都是一帮疯子吗?”
“其实就是一帮疯子。”殷衍叹道:“但也因此名声大噪,河北陆氏一族的名声传遍江湖。他们手中沾满鲜血,但却无人敢为那十四家主持公道。江湖厮杀,只要不是造反,官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江湖人士,谁又敢去招惹一帮用毒出神入化的疯子?”
魏长乐皱眉道:“你是说,谭司卿并不姓谭,是陆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