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咱们这回可是没少抢东西。”
距离静远村几里许的库尔缠庄田内,贾天寿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玉镯子,献宝似地呈给阿克善。
阿克善接过,放在眼下一边转着圈儿的瞧,一边微微点着头说道:“确实是个好东西。”
“虽然锦州的人都跑了,但还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贾天寿喜孜孜地给阿克善斟着茶,眉眼里皆是温顺和谄媚。
阿克善又将玉镯子递还给了贾天寿:“你自个儿留着吧。”
贾天寿微微一愣。
五月底,由于因为春日里的那场大雨将城垣冲垮,而修葺城池的银子也迟迟未到,明人终于恋恋不舍地将锦州给弃了。
得到消息的女真大汗皇太极,即刻令岳托、硕托、阿巴泰率领三千正兵前往锦州。
不过到了以后才发现,锦州周边的百姓早就跑的跑,撤的撤,只留下几座空空的城池,和一些屯堡守军。而这些屯堡守军见女真人杀过来以后,也争先恐后地逃窜。
明新任前锋总兵朱梅率了两万兵马前来对峙,在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接触后,便向朝中上报贼奴兵马数万,又过了几天,便回撤宁远,宁远之外,成了女真人圈地跑马的地盘。
去年,女真人在锦州城下被赵率教、纪用、朱梅、左辅等人打得实在是太痛了,此时见锦州不攻而克,新仇旧恨之下,便在锦州城及周边大肆劫掠,合计有十三个站点和二十一处墩台被攻克,锦州、杏山、高桥三城被毁。
虽然造成的人员伤亡并不大,可锦州左近仍遗留了大量的财物、家禽、难以通通带走,带队的岳托和硕托、阿巴泰一商量,便叫人回去传信,叫了大量的余丁、包衣过来一同劫掠。
三城附近,车马络绎不绝,包衣结队疯抢,甚至正蓝、镶红两旗之下的包衣还起了冲突,死伤十数人,成为了本次劫掠锦州最大的战损,而也正是因为这遍布乡间的包衣,让朱梅等一众缩在宁远的大明将校如临大敌,以为鞑子又如去年那样倾巢而来。
于是乎上报贼奴兵马万人来攻,婴城固守,安抚黎民。
女真人在锦州周边劫掠几近二十日,随后又将锦州付之一炬,报了去年的一箭之仇。赵率教调三万兵民,历时一年有余,花费了无数钱粮的锦州城毁之一旦。
去锦州劫掠的事儿贾天寿自然也是参加了,他带着牛二来来回回也捡了不少的好东西,除去给旗里上贡的,剩下的便是他家主子阿克善的了,因此他又将那堆财物当中卖相最好的镯子给拿了出来,进献给阿克善。
不过没成想,阿克善反而叫他自己留着,这让他大呼意外,甚至心中还暗自感动了起来,一时间心中冒出来的那个想法,也说不出来了。
阿克善皱了皱眉。
往常贾天寿过来拜见一番就走,可今天却一直在他的面前晃,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贾天寿,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贾天寿身子一颤,随后将头低了下去,完全不敢看阿克善的眼睛,嗫喏着说道:“主……主子……奴才想……抬旗……”
这一下阿克善反而愣了一下,随后眯着眼睛向贾天寿寒声问道:“你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贾天寿赶忙跪了下去,对着阿克善磕头,连连说道:“主子,奴才不抬了,奴才不抬旗了!”
阿克善冷笑了一声:“去年我还问过你,由我作保为你抬旗,你死活不肯。今天却自己提起来,说!你到底有什么事背着我!”
“主子……”
见阿克善发怒,贾天寿额头上凝出了一颗颗细密的汗珠,身上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主子……奴才听旁人说,大汗说,要给国人娶不起媳妇儿,就给钱让他娶……”
“这几年主子照拂,让奴才也攒了不少钱……”
贾天猛然抬起头来,央求道:“俺想娶媳妇儿,这才想请主子作保,让我抬旗。”
正月时皇太极确实下了一道汗谕:“国中有贫苦无妻室者,可给资令其婚娶。”
阿克善的脸色略缓和了一些,他只是受不了隐瞒和背叛,如若不然去年也不会开口和贾天寿说愿意为其作保了。
“是那丹珠罢。”
贾天寿猛地一愣:“主……主子怎么知道?”
阿克善脸上又是一寒:“昨日你还去过,你以为你们的丑事瞒得过我?!”
贾天寿差点昏死过去。
在经过忠心耿耿地伺候,取得了阿克善的信任以后,可以自由行动的贾天寿,原本以为和那丹珠的私通做得天衣无缝,可谁承想原来早就被阿克善探查的明明白白。
其实贾天寿一直以来确实不想抬旗,作为阿克善家中的包衣,那些旗丁们也都碍于阿克善的威势,对他不甚刁难。
但寻常的包衣可就不一样了,听凭主家杀寡,去年国中大饥,包衣死了一大半,那可不止是饿死的。他甚至亲眼看见了“敲骨吸髓”,让他直做了几天的噩梦。
和乌苏一样,阿克善待他也不错,如果抬了旗反而可能失了阿克善这个庇佑。
他之所以想要抬旗,便是前些日子在庄子里听几个旗丁闲聊,说皇太极下了汗谕,听闻此事以后,贾天寿大喜过望。
汗谕当中所说的“国人”可不包括他们这群包衣奴才,最少也应该是被归为民籍的汉人才是。他这个有主子的包衣就不用想了,除非能抬旗成为假鞑。
于是他便想趁着去锦州缴获了大批财物的热乎劲儿,央求阿克善为他抬旗做保。
“要不是看你还算是个好奴才,那丹朱又是和伊哈娜一起长到大的,就你们做的这个丑事,早就要被砍了丢到乱葬岗去。”
阿克善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不过我也懒得管,你要抬旗,那便抬旗……”
“奴才谢……”
贾天寿崩崩磕了两个响头,就要连忙道谢,但随即又听阿克善说道:“不过现在不行。”
阿克善的一番话三个转折,让贾天寿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随后又提了起来,但他不敢去问,只能等着阿克善继续说。
“上次我说要保你抬旗,是我赏你的。”
阿克善恶狠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贾天寿:“这次你要抬旗,是你来跟我要的,奴才什么时候敢跟主子讨要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那就等你下次赚了前程,我再赏你,就看你等不等得了。”
“奴才等得,奴才等得!”
“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