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城北谯楼上,韩林望着向城墙奔袭过来的包衣,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三日以来,围城的佟养性每日必遣两轮攻城,如出一辙的包衣在前,弓弩手在后压制,楯车慢悠悠的往前推,等前面的包衣死了一批,然后就开始后撤,这仗打的仿佛如同公式一般。
“满仓,你带回来了个好消息啊……”
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满身血污的孟满仓,对着他笑道。
昨夜在药王庙杀了两个蒙古人抓到一个同译以后,得知他们骑了马匹,孟满仓不敢耽搁,带着两个人骑上了马,连夜往旅顺逃。
侯大志不会骑马,但那通译会,孟满仓找来绳子将通译和侯大志的腰绑在了一起,又给了侯大志一把匕首,叫其抵在通译的腰眼上,只要他有异动就立马捅死他。
仍不放心的孟满仓又将通译的马缰提在了自己的手里,一人带着两匹马绕了一个大弯,躲开了前面拦路的鞑子大营,由西面返回了旅顺。
进了旅顺以后,孟满仓又匆匆忙忙地将得到的消息禀告给了韩林。
虽然已经猜测了个七七八八,但又与韩林想的不太一样。
佟养性阵中,偷梁换柱,以次充好的并非是包衣,而是蒙古人。
而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群蒙古人就是当初在觉华岛上杀了六七千军民的那群人,他们领头的人也是一样,三等男爵,武讷格。
这可是韩林与其所在的乐亭营有着血仇的。
而此刻韩林也终于确信,佟养性这五六千人的队伍当中,真鞑根本没有多少。
如此雷声大雨点小的阵势,佟养性无非是在以包衣的命换取时间。
下了谯楼,韩林向着远处的山端一望,对着身旁的郭骡儿道:“变换旗号吧。”
“大人,要开始了么?”
“既然已经探究出了虚实,那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片刻以后,城头的旗号由蓝变红,紧接着“轰轰”两声号炮在城头炸响,早就埋伏在南北二城侧翼的骑兵轰隆隆从侧门冲出,踏上并没有收起来的吊桥,绕过还在冲锋的包衣,对着其身后的那群弓手就掩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直受冲击的北城大门也随即打开,吊桥落下,三百提着刀的刀盾兵也随着大门的开启,大叫着冲了出去。
跑在最前面的包衣,看到刀牌手们冲出来以后,顿时停止脚步与后面还在冲锋的包衣们拥作一团,刀牌手们快步跟上,奋力砍杀着这群包衣。
包衣们的战力与战意本来就不强,看到这帮凶神恶煞的旅顺兵登时被砍的哭爹喊娘,争相逃命。
刀牌手们杀的正兴起,不知谁喊了一声“举盾”,于是便不再追击,按照事先的命令集结成了一个个十数人的小阵,以之前各伍安排的,高举或前举手中的藤盾。
有了盾阵的庇护,这一轮箭雨也只是伤了几个人。
隆隆的马蹄声作响,旅顺城的五百骑兵此时也赶到,先是对着那些女真人的弓弩手放了一轮箭,紧接着便将马刀给抽了出来,对着他们猛冲。
见到骑兵冲着自己杀了过来,女真人的弓弩手也是一阵骚乱,阵型也被后撤的包衣冲的不成样子,胡乱的放了两箭以后,也跟着向后跑。
旅顺的骑兵们衔着逃兵的队尾一阵砍杀,刀光起落,鲜血和残肢齐飞。
似乎根本没想到一直在守城的明人竟然敢出城而战,以有心打无心,女真人的阵脚瞬间大乱。
“咚咚咚”
城头上的进军鼓隆隆作响,北城出来的三百刀盾兵齐齐爆发出了一阵冲天的呐喊,也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
被不以常理的韩林打懵了的佟养性似乎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随着女真人营地一阵“呜呜呜”的海螺号响起,同样数百骑从女真人的营地冲出,向旅顺的骑兵迫近。
源源不绝地守卒从旅顺的南北二城冲出,放开脚步追赶已经走了半里多地的刀牌手。
韩林将头上带着的头盔摘了下来,一阵热气从头顶冒出,他擦了擦额头渗出来的汗水对着郭骡儿道:“派个塘马去南城那边,叫他们不要来正中,往右翼包夹过去。”
郭骡儿应了一声,飞快地下了石阶甬道,策马向南城狂奔。
……
范继忠挥着马刀砍在了一个弓手的后背上,一声惨烈的嚎叫弓手扑倒在地,范继忠看到他满脑袋的编发,哈哈大笑:“没了马的蒙古人和落了水的狗有什么区别?!”
“骑马的蒙古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骑从他身边掠过,对着他大喊。
范继忠闻声抬起头越过一个又一个背影和脑袋果然看见了数百骑正冲他们杀过来。
此次韩林做了万全的打算,已经将对面大部分都是蒙古人的消息进行了通报,多了四条腿的蒙古人和只有两条腿的蒙古人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范继忠不敢大意,抓起胸前用绳穿着的竹哨,呜呜地吹着,他还怕别人听不见,拍着马在战场内乱窜。
尖锐的竹哨声在纷杂的战场里异常响亮,南北两城的骑兵飞速向他靠拢了过来,那些没听见的骑兵,看到人群聚集也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
“将他们往西边引,远离步卒!”
见人聚集的差不多了,范继忠收了马刀,抓起骑弓大叫了一声,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尖锐的鸣镝在空中呼啸着划过一道弧线,蒙古人的头骑微一拉动缰绳战马,战马稍稍向右一偏,将这支箭躲了过去。
并没有太华丽花哨的动作,只是一拉缰绳就轻描淡写地躲过了箭,而且马速不减,对于这样的马术范继忠也在心中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他的马术由苏日格教授,与对面是同流,范继忠蹬着马镫在马上站起了身,对着蒙古人的骑兵又放了一支响箭。
同行是仇家,同样的兵种也不例外,蒙古骑兵的首要目标是掩护包衣和弓手撤退。但鸣镝的响声如同声声的嘲讽,而且对面又在炫技,心中十分恼怒。
也不管那群步卒了,大吼一声就向范继忠这队游骑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