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方才去解手,顺道房前屋后的查看了一圈,确实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郭骡儿推门进来,打了一个哆嗦,对着独自饮茶的韩林说道。
韩林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望着眼前跳动的烛火怔怔出神,烛火跳动当中,他的面容也跟着忽明忽暗。
郭骡儿知道自己这位大人正在想事情,因此识趣地并未打扰,来到方桌对过自己坐了下来。
韩林在心中捋着这段时间的许多事。
刘兴治跟着毛永诗去了他的府上与刘兴祚团聚,不论是他和刘兴治,还是潘野和刘兴祚都搭上了关系。
而通过东江镇,韩林还能进一步向外扩,准备找个机会与李朝搭上线,他记得,即便是臣服在了女真人的淫威下,李朝在后面几百年里仍以大明的属国而自居,视满清为蛮夷。
如果他来制定复辽的章程的话,李朝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甚至在重要程度上还要大于东江镇。
如今朝堂之上仍然动荡不堪,阁臣部院犹如走马观花一般,三天两头就是一换,拿阁臣来说从一月到十月,五人罢免,四人升迁。部院当中,兵部尚书更是在半年内三易其手。
足见崇祯猜忌和焦躁的心理,特别是在兵事上十分不满意。
他当然不满意。
北边,蒙古诸部多次寇关请赏,时发劫掠,插汉(察哈尔部在明的称呼),甚至拆墙而入,流掠到了桑干河、怀仁一带胁赏,没办法之下,冀北道副使只能筹借了帑金一千八百余两给守军,才堪堪抵挡住,但那可是宣大重镇,竟然被蒙古人一路打到了那里,听到以后,崇祯气地直跳脚。
南边,延宕了八年之久的奢安之乱,仍在蜀、楚、黔、滇等地绞杀,大大地牵制了南边的兵力,而所花费的银子也有如鲸吞,并不在辽镇之下,拿天启六年举例,辽东军费六百八十万两,西南军费五百万两,其所带来的破坏足见一斑。
西边,陕西大旱,群盗四起,已经有了蜂聚之势,虽然暂时还没听到那个男人的消息,但是韩林约摸着,也不太远了。
东边可能稍微好一点,但是也有海寇在海上横行,时不时还要登岸抢掠。
而最主要的还是复辽,袁崇焕给了崇祯五年之期,他对此寄予厚望,但总感觉不踏实。
韩林也感到不踏实,现在还不是大明王朝最艰难的时刻,全国性质的天灾还在酝酿当中,而后来那场有名的大疫也尚未到来,等真到那个时候,韩林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挺过去。
风雨飘摇的大明啊……
既然穿越了,那合该干点事才是,不然他这个越不白穿了嘛?
而东江镇则是他下一步计划当中的核心。
潘野自请留在东江镇,这件事他没有想到的。本来韩林就和郭骡儿商议了,要将潘野留在东江镇,当做一枚不为人知的棋子儿,如今他自己开了口反而省了不少口舌。
不过潘野这个人……
想了想,韩林对着身旁一直沉默的郭骡儿说幽幽地道:“骡子,你觉得潘野这个人怎么样?”
“干的不错。”
郭骡儿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
韩林抬起来看着郭骡儿:“他留守锦州时,就多次约过你直接向我传递消息,金州传信时仍是如此。我观察了许多次,在回话禀告时,对你几次三番颇有不敬之意。”
“你就不怕……他想取你代之?”
郭骡儿低着头,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大人是觉得,潘野起了异心?”
韩林摇了摇头:“依现在来看,异心是没有的,但野心倒是不小。”
郭骡儿抬起头,看着韩林笑了起来:“大人对我推心置腹,我也不能藏着掖着。”
“既然大人都察觉出来了,我这个做情报司主官的若是没看出来,岂不是枉费大人栽培?不错,在留守锦州后,潘野渐有揽权之势。他与赖麻子、李继元还有各有不同,人如其名,所求甚大。”
韩林颔了颔首:“你察觉出来就好。”
“有野心,是好事。我之所以不曾向大人告状,也正是看重了他这份野心,若不是有野心,他也不会极力为刘兴祚的归附奔走,也不会自请留守此地,既然他想向上爬,我便给他个机会又如何?”
郭骡儿冷笑了一声:“况且,这对于大人来说,也是个好事。”
“哦?”
韩林挑了挑眉毛:“怎么讲?”
“他想在乐亭营里上进,那就必然会为大人尽心用命,因此我说这对大人来就是一件好事。”
韩林哈哈大笑了起来:“想不到在乐亭营里让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郭阎王,竟然有如此心胸。”
郭骡儿虽然不亲自带兵,但是他们情报司的手段已经在整个乐亭营内都传遍了,直到现在每遇需要拷问的,只要到了情报司那里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而有些人是眼见过郭骡儿是怎么亲自动手拷问的,那副凶残嗜血的模样,让很多打算看热闹的人都为之肝颤儿。
因此情报司在大营角落里那处矮小的公房和其后的一间小院,就被人称为了“阎王殿”,而郭骡儿自然也就被称呼“郭阎王”。
据说情报司那边鲜有人去走动,即便去走也是觉得阴森森的。
“俺这个人旁得可能差了些,但是就是这份忠心,可自问没人比得上,他想爬,就叫他爬,我也不介意养这只虎。”
对于郭骡儿忠心,韩林还是十分认可的,要不然也不会事事都将他带在身边。
韩林促狭地一笑:“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若真个有一天,大人信他而不信我,那就说明,他真个做的比俺好,俺也心服口服。”
说着郭骡儿又看了看韩林:“或许大人是觉得,我拿捏不了他?”
“那倒是不至于,你的手段我还是知道的。”
韩林拍了个巴掌:“既然你也如此说了,那好,我就搭个台子让你们来打擂,我也不偏袒谁,是雌是雄且由你们来争。不过眼下嘛,一司不能有二主,回头我还得给他打个招呼,事事还需经你到我,不然到时候每个行伍司局都这么做,我还干别的了。”
韩林嘴上说着不偏不倚,但是这么做还是偏向了他这一边。郭骡儿起身对着韩林深深一拜:“属下谢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