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渐渐散去。
涂志明这才转身回屋。
一进屋,就瞧见仨丫头正坐在炕上兴高采烈地扔口袋玩儿。
刚才院外人山人海的热闹场景,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她们的兴致。
“你们表姨呢?”涂志明开口问道。
“表姨去后院收豆角了,表姨说豆角都干巴了,得赶紧摘回来。”小花脆生生地回答道。
涂志明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三块大白兔奶糖,一下扔在了炕上。
这糖是早上董小翠偷偷塞到他衣兜里的,说是林峰在供销社买的,她特意抓了一把,想着给涂晶晶吃。
仨孩子瞬间眼睛放光,一拥而上,动作麻利地一人捡起一块糖,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巴里,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
涂志明看着她们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随后径直往后院走去。
后院里,秀芝挎着小筐,已然隆起的肚子在豆角架前显得格外醒目。
她微微弯着腰,仔细地挑选着成熟的豆角,动作间满是小心翼翼。
涂志明走上前去,伸手从豆角架子上一把撸下好几根豆角,动作娴熟地放进了小筐里。
“门外刚才来了不少人!”涂志明开口说道。
秀芝一边手上不停歇地摘着豆角,一边回应道:“是啊,拿啥的都有,非得要给我。
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拎着小筐过来摘豆角了。”
涂志明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柔的笑容,说道:“媳妇儿,你做得对!
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儿,能躲就躲,要是遇见熟人就招待招待,不熟的人等我回来处理。”
说着,他把手里刚摘下的豆角放入筐里,顺势接过了秀芝手中的小筐。
“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涂志明轻声说道。
秀芝闻言,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臂弯处,两人慢慢悠悠地向前走着,小心翼翼地迈过一个又一个垄台。
“从军来信了!”秀芝突然说道,“他已经报考了。”
“他说他们生产队里有很多人报考,大队担心耽误生产,就限制了报考名额。”
“本来是不让他报考的,可把他急坏了。”
“他万般无奈提起了你,哪知道还挺好使,大队又让他报考了。”
路过黄瓜架的时候,涂志明顺手摘下来两根顶花带刺的黄瓜。
路过萝卜地,又俯身拔了两根水灵灵的水萝卜。
“我哪有那么大的作用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社办厂的厂长,还能管到四川去?”
涂志明笑着说道,“这次高考报名国家是有规定的,从军完全够资格报考。”
“你家从军铁了心参加高考,地方上就算有心拦着也不敢做得太过。
所以我估计啊,是你弟弟几次三番地去找,那边被烦得没办法了,才让他报名的。
结果这小子误打误撞把功劳算在了我的头上。”
秀芝在一旁听着,觉得确实有道理,不过还是娇嗔道:“我不管,反正他说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
我妈说我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没出过一个带‘长’的,也没有哪个闺女嫁给带‘长’的。
你是我们老李家结下的最大的官儿了。这叫做‘一人当官,全家光荣!’”
涂志明听了,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都说钱是男人胆,男人则是女人的底气,从秀芝的话里,能明显看得出她在娘家人面前底气十足。
路过柿子地,涂志明又随手摘了几个红彤彤的洋柿子放入筐中。
家里有菜地就是好,想吃啥随时都可以摘,实在是方便。
只可惜院子里的几样菜眼瞅着都要罢园了,就比如这洋柿子,秧都已经干枯发黄,没了生机。
“地瓜也该起了!”涂志明说道,“要不咱们明天把地瓜起了吧!”
话还没落音,突然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
扭头一看,却见陈春来慌慌张张地绕到了后院,声音尖厉地喊道:“志明哥,你快过来帮忙看看吧,我媳妇、我媳妇好像要生了。”
涂志明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声嚷道:“去请接生婆了没有?”
“没,没有呢!”陈春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涂志明忍不住骂道:“抓紧去啊,过来找我干个屁?”
“我媳妇儿肚子疼得厉害,你过去、过去帮忙看看!”陈春来急得直跺脚。
“你抓紧去接沈大娘,我现在立刻就过去。”
涂志明一边说着,一边跟秀芝简单交代了两句。随后拎着菜篮子大步流星地奔了前院。
到了前院,他把菜篮子放在窗下,迅速进诊疗室取出诊疗箱,而后快步奔向了陈春来家里。
陈春来家里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老陈老两口慌慌张张地出来进去,也不知道在忙些啥,看见涂志明进来,就如同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志明,快帮忙看看吧!秋菊都要疼晕过去了!”老陈焦急地喊道。
涂志明几步迈进屋子,但见李秋菊正躺在炕上,叫声凄厉,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
号了号脉,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涂志明大声对李秋菊道,“疼是正常的,女人生孩子都这么疼,必须得忍着。”
李秋菊一边哀嚎,一边喘息着说道,“志明哥,我晓得了!
……我就是……太疼了,我喊出来就……就好点儿了。”
涂志明道,“生孩子是个力气活,你轻点儿喊,别一会儿接生婆来了你再没劲儿喊了。”
拿出银针,在她的合谷穴上刺了一针。
针刺合谷穴可以缓解疼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秋菊疼痛感有所减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媒婆沈大娘终于来了。
村里知道信儿的来了几个女的,出来进去的帮忙
这年头三姑六婆还有传承,尤其是媒婆和接生婆在农村依旧很受欢迎。
一直到九十年代后期,农村人生孩子才往医院跑,接生婆渐渐失了业。
接生婆来了,开始安排事情。
烧热水,准备草纸,准备消毒的剪刀。
屋里的窗帘全部拉了起来,换上了一个大瓦数的灯泡。
沈大娘钻进了屋子。
十多分钟之后,沈大娘出来了。
“谁是孩子的爹?”
“我是,我是!”陈春来上了前。
“怀的是一个小子,现在情况有点儿不对劲儿!
我来问你,出了事儿你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