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卿微微垂眸,掩饰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李彻此举,不过是做戏罢了,他所谓的关心,不过是帝王笼络臣子的手段,又或者,是他想要弥补心中愧疚的一种方式。
“皇上厚爱,臣感激不尽。”宋玉卿再次客套地道谢,语气依旧平静而疏离,仿佛只是在回应一位君王的恩赏,而非接受爱人的关怀。
李彻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原本以为,只要他放下身段,展现诚意,宋玉卿总会回心转意,但如今看来,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宋玉卿对他的态度,已经彻底转变,变得冷淡而疏远,仿佛两人之间,只剩下君臣关系,再无其他。
但他不甘心,绝不甘心就此放弃。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卿卿,朕记得,你以前最擅长烹茶,朕许久未曾品尝到你亲手泡制的茶汤,不知今日,朕是否有这个荣幸?”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宋玉卿,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希望能够借此机会,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回忆起往昔的甜蜜时光。
宋玉卿略微迟疑了一下。
最终还是答应了李彻的请求。
她放下手中的文书,亲自起身走到茶炉边,开始为李彻准备茶水。
她的动作依旧优雅,每一个步骤都显得娴熟而流畅,如同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
但李彻却敏锐地察觉到,宋玉卿的这份娴熟中,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完美无缺,却少了往日那份自然流露的温情和随意。
她仿佛在完成一项既定的任务,而非真心实意地为他烹茶。
李彻的心中,那份刚刚燃起的热情,再次被一丝寒意侵蚀。
他默默地注视着宋玉卿的背影,看着她认真地洗涤茶具,温壶,投茶,注水,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一丝不苟。
茶香袅袅升起,很快便弥漫在整个办公室内,驱散了空气中原本凝固的沉闷气息,带来一丝清新的味道。
宋玉卿将泡好的茶汤,斟入精致的白瓷茶杯中,双手端着,缓步走到李彻面前。
她将茶杯轻轻放在李彻手边的案几上,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皇上,请用茶。”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语调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李彻端起茶杯。
白瓷温润,茶汤色泽清亮,香气扑鼻。
但他此刻却味同嚼蜡,丝毫品不出茶汤的滋味。
他正要将茶杯送到嘴边,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又略带调侃的声音。
“宋大人,兵马司今日竟有贵客临门?”
声音清朗,带着一丝笑意,却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在李彻的脑海中炸开。
李彻端着茶杯的手猛然一顿,茶水险些从杯中溢出。
他僵硬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宋玉卿的身后,一道挺拔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人身穿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身姿修长,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丝温润如玉的气质,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正缓步朝他走来。
不是周仕璋,还能是谁?
李彻瞬间僵在了原地,手中的茶杯仿佛有千斤重,让他动弹不得。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周仕璋,仿佛看到了鬼魅一般,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万万没想到,本该身亡,被他亲自下旨追封,以安抚“遗孀”宋玉卿的周仕璋,竟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已经派人去岭南,确认周仕璋遭遇“意外”身亡的消息,为何此刻,周仕璋会毫发无损地出现在兵马司,出现在宋玉卿的身后?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又或者,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周仕璋面带微笑,缓步走到李彻面前,神色从容,举止得体。
他在距离李彻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臣周仕璋,参见皇上,让皇上挂心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李彻的耳中,如同重锤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神经。
李彻彻底僵住。
他感觉自己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浑身上下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仕璋,看着他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但他却顾不上这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仕璋的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腾,让他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能力,只能张着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你……你……”
他你了半天,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干涩而疼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宋玉卿平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李彻震惊到失语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她知道,李彻此刻的心情,定然如同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甚至比吞了苍蝇还要恶心百倍。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她要让李彻亲眼看看,他自以为是的掌控,在他精心编织的谎言面前,是多么的可笑和不堪一击。
李彻强压下心中如同海啸般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和镇定。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周爱卿,你……你竟然没事?这……这真是太好了!”
他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笑容比哭还难看,语气也显得极为不自然,故作关切地问道。
“朕还以为……还以为你遭遇了不测,真是……真是虚惊一场!”
他的话语漏洞百出,破绽百出,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更别说能够瞒过在场的宋玉卿和周仕璋。
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现在只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