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你的设想,三层楼高,近一亩占地。你得装修吧,雕梁画栋、琉璃瓦顶、园林景观、宴会厅、歌舞台、贵宾厢房、独立马厩、自酿酒坊…这些都是大头,还有雇佣厨师、伙计、账房、行菜等,三千两银子丢下去怕是都没水花。”
“这播州城内已经有天香楼、天仙楼、揽月阁这样历史悠久且在本地颇有口碑的老牌酒楼,咱身上拢共就……”
温维明刚刚出狱,整日忙着含饴弄孙,以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对家中财务完全不清楚,他只能唤来柳依依,“咱家还有多少银子?”
柳依依拼拼凑凑,“其他都是小钱,只有先前典当魏大人送来的贺礼以及从石金泉身上搜回来的银子,抛去咱这一路的支出还有上下打点的费用,如今家中拢共也不过千两出头。”
温婉低头盘算着。
淦。
早知道就收下魏峥给两小只的那长命锁了。
两人各十副,算下来少说也得千两银子出头。
等等…魏峥为何突然对她这么大方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黄鼠狼给小鸡拜年来了?
见温婉眉头紧锁,温老爹自然以为她是担心资金的问题,不过他也觉得事关重大,并不赞同将所有资金投入,“若咱们想在播州立足,也并非一来就要如此大动干戈。先从一家酒肆做起,慢慢铺开,稳打稳扎——”
“慢不得!”温婉胸脯起伏,眼睛亮得吓人,“父亲,慢一步,步步慢,全局崩塌。”
温维明蹙眉,心中也是暗自一惊,温婉向来冷静,少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
事情怕是比他预估的还要糟糕。
温婉又敛了神色,“瑞果浆如今风头正盛,咱家树敌不少,若不赶紧打出第一炮,很快就会被人一拥而上吞食。”
父女两大眼瞪小眼。
这也是难得两人产生分歧的时候。
最后还是温维明认输,“反正酒坊都已经交到你手上,你想怎么干…随你。你爹我老咯,以后就在家带孙子。”
得到了温老爹的支持,温婉心中巨石落定,她知道温老爹虽然嘴上说着同意,但实则背地里还是会替她担忧着急,便将心中设想告知便宜爹。
“父亲放心,我这个酒楼和城里其他酒楼不同,不需要巨额投资。我要做一间只有女性顾客的酒楼,也不需要明火大厨,至于装修嘛…花小钱办大事!我初步预算,估计最多也就两千两左右。”
温维明听迷糊了,“你说做一间只有妇人进的酒店,可妇人们平日鲜少出门——”便宜爹又一笑,似醍醐灌顶,“那是因为她们没有可去的地方!”
“不错。正是如此。瑞果浆刚好也是面向妇人的酒水,妇人们平日要在家里照顾一大家子起居,三餐又要伺候公婆。我去各大酒楼调查过,发现播州城内的酒坊在用餐高峰期少见有女子单独出来就餐,就算有,也无非是跟着父亲或是丈夫。因此我若是做女子酒楼,就没有必要设置大厨和用餐包房。如此可节省一大笔开销。”
温维明被她说得意动,又听她话里话外言之凿凿,似早已成竹在胸,语气也软了两分,“照你这样说,咱这酒楼生意剑走偏锋,或许真能出奇制胜。”
温婉笑道:“做生意嘛,花样要新、手段要狠、产品要好、后台要过硬。这样的酒楼还不好找,做事情很多时候讲究机缘。咱们边走边看呗。若冒进的不行再换成稳扎稳打的路数。”
温维明也来了兴趣,“要不…试试?”
温婉想到刚才便宜爹还一脸不赞同的模样,转眼两三句话就被说动,心中不免好笑,却也不拆穿便宜爹,“好,试试!”
说服了老董事长后,温婉扯了几张宣纸,又让红梅准备了炭笔和戒尺,将自己关在房间内设计整个酒楼的样式以及核算成本和收益。
门窗一关,隔绝开一个安静且独立的世界。
而长街上,元家三房走过的地方,留下一大片灵花和纸钱,十字路口的路祭台已经陆陆续续撤下,三房留下的热闹慢慢消退。
元家三房子嗣颇丰,元五郎的尸体被元家弟兄们抬着上山入元家祖坟安葬,棺内盛放着大量金银玉器等陪葬品,棺木入墓穴之后,隔房的侄子捧土撒棺,众人掩土成坟。
因下葬时女子不得靠近,贾氏早早的就被搀扶着劝离墓地,周遭妇人们哭得梨花带雨,偏贾氏红着眼睛看向半山坡上落坟的位置,面色平静下藏着扭曲。
“是温婉害死了我儿子!”
“我迟早要找她索命!”
程允章因是表亲,又因春闱将近,元老夫人不喜他沾手这些晦气事,因此程允章也被安排至山下凉亭处等着元家的男人们落殡回来。
这两日,贾氏跟疯魔了似的,听不进去任何人的陈明利害,来来回回就嘀咕着一句话:温婉杀了元启。
今日若非是元启下葬,元老夫人本准备将贾氏扣在屋内,以免她胡言乱语惊扰宾客。
“三舅母还请谨言慎行。五表兄的案子正在调查之中,您却口口声声笃定是我师妹杀害了五表兄!若让旁人听到,熊大人会作何想?我老师又会作何想?”
贾氏闻言目眦欲裂,起身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向程允章:“五郎…我儿子!如今都死了,我管别人怎么想?!程允章,枉你还是读书人,你却也是个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东西!躺在棺材里的五郎才是你的手足!”
张氏拉着她,心惊胆战的劝:“哎哟,三弟妹,快别说了!今儿个这么多宾客在呢?”
贾氏发了狂,一把推开张氏,“我用不着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儿死了,再没人跟你们争酒坊,你们怕是欢喜都来不及!少在这儿装模作样,你们元家没一个好东西!”
“唉,这话说得!”张氏抹眼泪,“快快拉住她,三弟妹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贾氏指着程允章的鼻子骂,“那温婉怎么不是凶手?天仙楼的小二亲口告诉我…温婉的身形和声音和那日他见到的女凶手一模一样!我儿胸口被匕首所刺,那温婉身上随时带着的武器也是匕首!更不要提…五郎刚死,他身边的周账房便被抓进大牢斩草除根!”
“这一桩桩一件件,就算五郎不是温婉所杀,也和温婉那贱人脱不了干系!”
程允章忍住怒气,“舅母!您别忘了,那一日温婉根本不在天仙楼!她在离天仙楼十几里路的揽月阁!”
“我不管!她身边不是个有个身手厉害的叫屠二爷的?她根本不必亲自动手!只需要勾勾手指,自然就有男人为她冲锋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