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沈翊的话语,众人方才醒觉,一场异变倏然之间,已经落下了帷幕。
只是刚刚那道煌煌天雷神威,
犹印在脑海。
沈翊的惊世刀剑逆势而上,以人力抗天威,更是让人心惊胆寒。
一时间,久久无人应答。
齐王面色复杂地看着顾子桑,目光极其凝重地又落在沈翊身上。
确实如他和叶一心所料。
祭天大典横生枝节。
刘振不知以何等方式引天雷而击,以作天罚之状,若是顾子桑死于此间。
便是顾子桑代帝祭天,有违天合,故身死天罚之下,与人无尤,简直再完美不过。
然而,变故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沈翊再度出乎意料,竟能以刀剑真罡硬抗天雷之威。
而后,刘振显然是见势不对,不惜暴露身份,暴起袭杀,只为杀了顾子桑。
可惜,仍旧是被沈翊所阻。
更被其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掌败退,废尽修为,沦为人宰割的鱼肉。
沈翊其人,简直犹如神魔降世。
叶一心说的没错。
沈翊已然不是他能够招惹的存在。
如今,顾子桑无论如何也死不了了,但只要他后续不再参与朝堂之争,他就还有机会。
齐王如是想着,终于彻底安分。
而祭天台上,刘振已是弥留之际,他仰面望着顾子桑,艰难说道:
“女子称帝,亘古未有。”
“公主,你放弃吧。”
顾子桑神情淡然,刘振是内廷掌香大监座下总管,她无需过问幕后主谋。
当然,掌香大监一定会将刘振所谋,推脱成其个人所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但至少,
顾子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敌人为何。
“这灰烬。”
“莫不是那枚神宵引雷符?”
一道略带磁性沙哑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原是林思笃不知何时登上祭天台,凑近身子查看沈翊掌中的灰烬,喃喃出声。
沈翊扬眉瞧去。
台下一众官员,因为刚刚突生的变故,或多或少有些心绪不定,颇有狼狈之相。
而林思笃却是衣冠方正,气定神闲,仿佛丝毫没有被刚刚的异变所影响。
顾子桑出声问:
“林大人,何为神宵引雷符?”
林思笃起身朝着顾子桑见礼,娓娓而道:
“公主彼时还未回宫。”
“自是有所不知。”
“这神宵引雷符,乃是当年纯阳国师进献给大夏朝廷的道门神符。”
“据传这张符箓乃当年纯阳宫正一门的天师,以天人修持手书而成。
其内蕴含一道天人雷法,一经催动,便能引得九天神雷降而诛邪。
神宵引雷符,世间仅仅有九枚。
经过日积月累的损耗,当年纯阳国师进京之时,将一枚献于皇室,纯阳宫便只剩下了三枚。”
林思笃微微一顿:
“只是神宵引雷符自那之后,便存于大夏武库之中,又什么会出现在你这里?”
刘振艰难咳嗽。
一边吐血一边断断续续道:
“林老儿倒是好眼力。”
“这是我从武库偷来的。”
偷来的?
怕不是有人直接交给你的。
沈翊对于谁给他的倒是不在意,反倒是对这雷符的来历好奇。
这雷符确确实实饱含天人一击,若非其引动的天雷蕴含天人真意,激得诛邪剑和斩却刀中的白帝真意应激起势,他也绝对没有那么轻松,能够挡下天雷的轰杀。
“纯阳国师?”
“我怎从未听朝廷有设国师一职?”
沈翊有疑就问,毫不客气。
他看向顾子桑同样露出疑惑的神情,显然她身为一朝公主,也是一无所知。
林思笃拱手笑道:
“沈公子是青年才俊,自然不知如许旧事,这涉及到了纯阳宫和皇室的一件秘闻。”
“老朽是一介外臣,却是不便议论皇廷内事,沈公子,我只能告诉你,当年纯阳宫在道门独树一帜春秋鼎盛,如今却急流勇退,封山而隐,也是因为那件事。”
“再多的,老朽也不便赘述,若是他日沈公子有缘遇上纯阳宫旧人,倒是可以打问一二。”
林思笃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自从沈翊随他们同行之后,林思笃便着人收集了沈翊的相关信息。
从叛出镇抚司,天心寺,到白帝城大放异彩,再到玉门关外剑荡北莽,最后是入关之后又是一路横扫,所过之处尸山血海,一件件,一桩桩,着实看得他心惊肉跳。
他近处观摩了沈翊两次展露剑法,其剑意至阳至纯,俨然有纯阳飞剑的意蕴。
再结合沈翊与白帝城关系莫逆,而司徒玄又出自纯阳宫,便推测当初白帝会武之后,沈翊便从司徒玄这里得授纯阳剑道。
故而,他才确定。
沈翊与纯阳宫有关系。
想要问纯阳宫的旧事,那就自己去问,他就不在其中掺和了。
沈翊默默点头。
他还记得司徒玄让他将自身体悟修撰的一本《纯阳真解》带回纯阳宫。
自己虽然没忘,但是一直被事赶事,没有时间跑这一趟。
如今,却又是多了几分好奇。
原来当年纯阳宫有高人入了京城当国师,之后,又缘何消失,司徒玄负气而出,纯阳宫自此神隐。
甚至,老皇帝久病缠身。
是否都与此间有关?
沈翊虽然有所猜测,但想要知道事情真相,恐怕还是得亲自问一问纯阳宫的亲历者,方才可知。
只不过此事不急在一时。
如今,刘振的谋划尽数败落,他的气息迅速湮灭凋零,最后无声无息的死去。
只在沈翊耳中,留下一缕提示音。
至于幕后之人,自是也无需多说,掌香大监是逃不了干系的。
只是,以老皇帝目前的状态。
还能否处置得了就不好说了。
顾子桑眸光炯炯地凝视林思笃,郑重道:
“林大人,玄武同知,此间诸事,还望林大人能一五一十说与朝堂诸公。”
林思笃躬身应是。
玄武则是更为义愤填膺:
“公主放心,此事我也会回禀指挥使大人,东厂这群死太监,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太监全都吓得跪倒一片,连连磕头,只言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哀声请求顾子桑饶命。
顾子桑一挥衣袖,
手中青铜樽的清酒祭洒在供桌之上。
“尔等有罪无罪。”
“非是本宫来定,镇抚司自有定夺!”
“祭天大典礼毕!”
“起驾!”
“回京!”
顾子桑转身而走。
金凤长裙随风飒飒,虽是女子之身,一种独属于君王的霸气,却是油然而生。
沈翊和阿月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在众官员的瞩目下,紧随顾子桑渐行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