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满身风尘,回来认取。”斯芬背好了课文,长息一口气。
“不错,一个字不差,老朽说过,完全理解诗词意思后背起来很容易。”在端坐着的斯芬面前,有一位身着布衣的老学究。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便从对方每天念叨的文质彬彬中取下一个字,喊他彬老,这位老学究为人古板,谁也看不起,偏偏城主还不得不找他——没办法,学历高啊,要骗个学历低的万一血舞之影找上来怎么办。
说到学历啊,目前能在整个大陆通用的学历只有两种,一个是光辉前线的学者证明,因为据点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磐石之城的地你随便挖挖,可能会把锄头给敲坏,但光辉前线那里或许都不需要锄头,徒手都能从沙子里翻出古籍文物什么的,一群战士的日常生活除了干架就是考古,文凭含金量很高。
至于另外一个会好好读书的事例嘛……是绝望教会,其他的不说你在除自己故乡外的任何一个地方掏出带乌鸦文印的东西,真不怕被打吗?
彬老毫无疑问,当然是光辉前线的人不过来磐石之城的原因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彬老好像不在乎什么落叶归根,反正诗词算术样样都能教,看他那架势估计是盘算着老死在石头城算了。
请来这老师挺省心的是吧?但杰里高聘他来第一天就后悔了。
那天彬老莫名其妙的和气,来城主府里见什么都是一顿夸,然后参观城主办公室时更是赞不绝口,之后话锋一转:“哎呀小高你这办公室采光那么好那就改做教室吧。”
杰里高每一次想都气的牙痒痒,如果能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那天把以前的自己脖子扭断也不能点头!
现在每一次批公文的时候都能听见“悦耳”的读书声,自己身为一城之主,凭什么要给一个小屁孩挪位子啊?
但是答应都答应了,又不能赶,要是哪天晚上尤本伟给他一个空巢老人送温暖就要命了。
前来报告的仆人走上了跟前,他叫什么来着?书芝?兰秋?煤油?算了算了,记不住就记不住吧,反正自从戈明泽选择跟着本伟开始,杰里高就不在乎下属姓甚名谁了。
记住了又如何?鬼知道他们哪天会不会一声招呼不打突然离开。
不耐烦的杰里高挥手让他汇报。
“从下午开始就查不到尤本伟的行踪,只知道往中心区跑去了?”城主感到些许不妙,记得上次查不到行踪还是昨天,然后螺旋高塔排第二的西蒙就死了。
今天又来玩失踪,是要整什么花活?
“废物,再去查,不查明别来报告。”
“是。”
杰里高重新伏回文件堆里,刚打了个勾,又听见前方的下属说道:
“报告!”
“我特么不是说了……”城主没好气的抬起头,然后发现对面的手下好像是刚来的前后并非同一人。“……算了,说吧。”
“尤本伟先生让我给城主大人送个东西。”对方说着,送过来一只深蓝色的扁盒。
“他亲自来送的?”杰里高放下鹅毛笔接过,重量不重,没有碰撞声,看来不是什么危险物品。
“应该是。”
单手打开,盒子内的东西确实不危险,只是一件华贵异常的折好的衣服,奇妙的是!这件衣服和城主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杰里高的脸色赫然变得铁青。
衣服上还有张字条,城主伸出颤抖的手拿起。
【今天去你干儿子家玩了下,因为怕格里高尔麻烦,就没跟他说,私自探险了一会儿,发现你的宝贝儿子衣柜里不仅有他的第13房姨太太,还有这件衣服,和你的城主制服一模一样,应该是格里高尔想等城主大人生日送给你的,我就自作主张先给你看看,总不可能是他自己想穿吧?不会吧?
又及:本来这种事情不请示一下房主人不太礼貌,但格里高尔住在五楼,三楼有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喊口号,我就没敢上去。】
看完这张纸条,一向稳重的格力高差点背过气去,他深吸一口气,爆发道:“格里高尔,你小子反了你了!私自练兵,偷造城主服,你咋不直接要我的头颅嘞?”
为什么一件衣服会让杰里高如此生气?世界观不同我们当然不能很好理解,所以我们可以把人称和物品换换:
“杰里高发现格里高尔偷藏城主服。”
换成:
“朱元璋发现胡惟庸偷藏龙袍。”
……九族见了都说6。
“戈明泽在哪?!”杰力高吼道。
“嗯,发生什么事了?”在角落一个人给盆栽浇水的戈明泽抬头道。
“别tm当园丁了!”城主把纸条卷成团扔给对方。“去查查纸上说的对不对,带一千五禁卫军去是真的就砍了他娘的!”
“我已经并不听命于……”
“也是尤本伟的意思!”
“真的?”
“我会开玩笑!?”
“那我明白了。”戈明泽转身离开。
杰里高气呼呼地坐下,继续处理文书。
空气静的可怕。
“哎呀。”站在一旁的彬老叹了口气。“父子相残,荒唐至极,有悖孝道!”
斯芬也点了点头:“嗯,有被笑到。”
“话说,彬老师,我觉得这诗非常好,可以抄下来带身上吗?”
“当然可以。”
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师一徒又开始了旁若无人的教学,完全不理会身旁的某人,太阳穴上的青筋已经一抽一抽了。
——分割线——
是夜。
终于处理好文件的杰里高疲惫的从办公桌上站起,向落地窗走去。
没啥物质需求的老狐狸爱好屈指可数,能正大光明给其他人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这件事算一个。
夜幕之下,万家灯火。
每次看到这壮观景象,杰里高心中的自豪之情便油然而生,毕竟井井有条的磐石之城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然后这美好滴气氛就被某人打破了。
“老狐狸你干啥呢?”尤本伟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见这瘟神,杰里高刚平静下来的脑壳又疼了起来:“你是不是经常像今天这样不走寻常路行事?”
“啊?我开门进来的啊。”
“只是这个门而已!要是你走了正常的路,我的部下不会向我通报?!”
“咳,那我承认。”尤本伟尴尬的笑了笑,顺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后,开口道:“毕竟在我眼里,省时间的路才是好路。”
“省时间……”杰里高眼睁睁看着尤本伟坐着他的办公椅,眼角不禁抽了抽。“那你可太省时间了。”
平心而论,尤本伟和杰里高两个人的思维方式就大不相同,这也是二者难以互相欣赏的原因。
尤本伟的思维方式就很直白,先确立一个短期目标做了再说,至于有没有什么其他影响?他都把目标杀掉了,后期的影响能制约他几分?
而杰里高就老谋深算的多,他是那种下一步棋会思考后面十几步的类型,所以来了个无法预测行踪的尤本伟后,老狐狸的棋局隔一会儿就被搅乱一下,今天送个斯芬,明天鲨个西蒙,杰里高就天天忙着在他后面擦屁股,不骂娘都说明城主大人有素质。
两人无言了一会儿后,杰里高皮笑肉不笑地发问道:“所以血舞之影先生,你来这里干嘛?”
“听说你让戈明泽带军队去“灭虫”,所以我推测城主大人今晚肯定睡不着等战果,我来是要第一时间向你通报啊。”
“赢了?”
“哎呦城主大人真聪明。”
“用不着假恭维我。”杰里高挥了挥手,头有些疼。“所以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的?我的军队,第一个知道战果的却是你?”
“你的一千五百禁军身份保密,互不相识,里面混进去一个和领兵有点交情的人不是简简单单嘛。”
“……”完了,头更疼了,杰里高沉默了几秒,怒吼道:“谢谢嗷!”
“不用谢,应该的。”
“好了,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能走了吗?”
“呃,我还要再说两件事。”
“快说!”
“戈明泽说帮你清理门户,仁至义尽,算是两不相欠了,明天开始他就辞去所有兼职。”
出人意料的是,杰里高听此,竟没感到太多失落,他叹了口气,开口道:“算了,他跟着你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比在这里自由,那下一件事是什么?”
说着,老狐狸便慢慢的给自己沏了杯茶,饮下一口。
“我准备和戈明泽一起去杀史弹,你给我情报。”
杰里高“噗”的一下把把所有茶水吐了出来,惊诧的看着尤本伟:“我能把戈明泽再要回来吗?”
“这么激动干什么?弄死史弹不是你给我的任务吗?”
“早不杀晚不杀,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心血来潮,知不知道史弹现在的据点有多少士兵守着,送死你别叫上戈明泽啊!”
“不知道啊,不然你猜我为什么会来问你情报。”
“你……你……”劳累了一天的杰里高手指发着抖,左手突然猛抓心口,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尤本伟蹲下身,淡定的测了下鼻息,确认没死后转身走向大门。
然后和刚刚回来的戈明泽正好撞上了。
甲胄在身的戈明泽看了看倒下的城主,又看向尤本伟,不敢自信的说:“……老大,你就这么急着当城主吗?”
本伟脸一黑,踹了对方一脚:“老狐狸还没死呢,赶紧叫医生!”
——分割线——
做好布局与情报后,两人趁着夜色离开了磐石之城。
在城门口,戈明泽回头看了一眼万家灯火的温馨场景。
“别看了。”尤本伟没有回头,低头调整了一下刀鞘。“万家灯火,都不是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