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
“吱呀”一声响,一双纤手推开了木屋的门。
阳光沿着门缝伸展开来,洒在薛燕的俏脸上。
薛燕伸了个懒腰,感受着远远吹来的林中湿风。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尚在地上熟睡的韩夜,便蹑手蹑脚来到那男子跟前,顺手捡了根树枝,墩身在他鼻前蹭了蹭。
韩夜则翻了个身子,继续睡觉。
“睡得跟头死猪一样,真是个呆瓜!”薛燕悻悻地把树枝一扔,惊动了林中的野兔,兔子一窜一跳往林子深处跑去,薛燕纤眉一展,连忙追了过去。
司徒云梦第二个出屋,百花般迷人的体香随着南风飘散到远方,她抚了抚胸前长发,玉眸顾盼,看到薛燕后,把素手朝着她一招:“燕儿,来这边,有事找你商量。”
“嗯?”薛燕略为踯躅,但还是赶到司徒云梦跟前,问:“干嘛?”
自从经历过危机,薛燕亲眼见过司徒云梦的表现后,她几乎可以认定司徒云梦确实善良、对韩夜的感情也没作假,所以就渐渐没有去防备了。
而在司徒云梦眼里,薛燕本与她和韩夜素不相干、萍水相逢,却在关键时刻愿意挺身相救,只要薛燕不拼命挖苦自己,人还是挺不错的。
毕竟,薛燕也像韩夜一样在外流浪,而且是近二十年,举目无亲、漂泊四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过着最穷苦的日子,比起自己穿金戴银,她难道就不值得关心吗?
自己有爹、有韩夜。
她有什么?
她说送别人去蜀山,然后离开,又能得到什么?
司徒云梦抚摸着薛燕有些脏兮兮的脸蛋,怜悯之心油然而生,温声道:“我和你同行这么多天,还没为你梳过一次头、画过一次眉,女儿家不打扮一下怎么行?”
薛燕被司徒云梦一席话说得慌了神,紧张摆手道:“不不不,我这人不好看,别浪费时间啦!”
“你的伙伴没说错嘛。”冯茹这时也从屋里走出来,打了个呵欠道:“小燕子,你又没仔细打扮过,怎么知道不漂亮?来来来,听姐姐的。”
薛燕还想争辩,冯茹二话不说把她拉进屋里,司徒云梦跟上去,合上了门。
没过多久,韩夜和林寅都醒了,但由于木屋的门一直关着,二人不便吵醒里面的人,于是乎二人便席地而坐,谈论起剑术。
林寅道:“韩兄弟,你我聊得很投缘,不妨先把那剑给我端详一二吧。”
韩夜迟疑片刻,把魔剑递给了林寅,林寅拿了那剑,皱眉道:“这剑的纹路怪异,霸道有余而庄重不足,确实是魔界之物啊。”
韩夜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那我还能不能用这剑?”
“没问题。”林寅心若明镜,对韩夜道:“既然它都认主了,当然是按照你的心意去挥斩,只是这把剑威力非常,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兄弟应该慎用。”
韩夜闻言心道:“既然它威力非常,我倒不如学会了这把剑的用法,用它打倒玉泉替我爹娘报仇,之后再弃之不用,如此便了。”
韩夜思考片刻,便道:“林兄,我不会用大剑,以往的剑或轻盈灵巧、或锋利端正,如此出剑则变化多端、迅捷实用,如果剑这么大,挥得慢、斩无力,岂不如同废铁?”
“未必。”林寅道:“只要你是用剑的行家,大剑虽拙,却一样可以出奇制胜。”
韩夜问道:“即便大剑以力道制胜,可防护怎么办?中门大开,底盘不稳,破绽百出啊。”
“不需要。”林寅笑道:“如果你的身法远超对方,且灵力也胜得一筹,对手绝无办法出手快过你,他只能拆挡,他挡完一剑,你出第二剑,每次都快过他,如此对手疲于应付、无瑕反击,防御不就成了多余吗?”
韩夜思考一阵,眉头一紧道:“对方要是闪避及时,攻你软肋呢?”
林寅哈哈笑道:“他要是攻你软肋了,你防御又如何?你再防,他再攻你另一处软肋,叫你防不胜防,这样你就更要放弃防御主动进攻!一把锋利的剑斩出去绝不可收回,狭路相逢勇者胜!”
林寅说着,竖起两个指头,道:“因此用大剑只要提高两者,一是力,二是身法,不出十合,胜负便分!”
见韩夜难以理解,林寅便从地上捡了两根树枝,一根给韩夜,自己手持另一根,道:“光说无用,我们就用这树枝比一比,双方不使用灵力,要胜你我只需反复用一招即可。”
韩夜虽知林寅本领超凡,但听他说不用灵力轻易就能得胜,总有些不服气:再怎么说树枝挥舞轻快,他不变通出招,有何可惧?
话虽如此,韩夜想起曾经被他师父羞辱过,终是提起十二分精神来迎战,只见对面林寅轻轻一动,倏地就化作一团模糊身影不见,待韩夜再看到他时已在身前。
“他也会疾影步?”
韩夜倒是不知道,林寅的师父是太上老君,而疾影步这门功夫是太上老君传给蜀山派的,所以林寅不但会疾影步,且使的是最正宗的疾影步。
韩夜吃惊之余,迎着林寅一招老树盘根扫过去,林寅身形一晃,这边厢残影仍在,那边厢真身已现。
“看招。”林寅径直朝韩夜冲来。
韩夜手忙脚乱,树枝刺向林寅,林寅身影又是一晃。
韩夜惊出一身冷汗,在千钧一发之际回身一挡,总算是勉力林寅的绕后一击。
韩夜正想反击,林寅又把树枝朝着韩夜当头打来。
韩夜硬着头皮接,林寅打完第二下、又是第三下当头劈来,让人感觉林寅似乎根本不用调整身姿,身法诡异得很。
韩夜一个侧身躲过,提起树枝朝林寅腹部一刺,可惜又刺到一道残影。
韩夜不敢坐以待毙,朝着林寅反向用动闪星诀,快速遁去,林寅旋即追来,啪啪啪啪,照着韩夜的头顶打了四下。
韩夜只能举臂挡,还在想着怎么化解,但听啪地一声长响,林寅迎头大力一劈,硬生生打飞了韩夜手中树枝。
韩夜没了武器,也因此停下了步伐。
林寅则把树枝一扔,双手环臂笑道:“大剑比树枝重多了,如果我用那个打你,你这身板只怕经不住第一招。”
韩夜回顾起刚才林寅的剑术精要,片刻之后,才缓过神来,对林寅抱拳道:“多谢林兄赐教!”
“客气了。”林寅道:“我见你也用的是蜀山身法,故而把你没学成的那一诀也施展与你,疾风、闪星、幻月全然领悟,再配合此剑,足以独步天下。不过我教你的只是剑术身法,若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你还得另找人学习一套完整剑法。”
韩夜忙问:“那我鸣剑堂的独门剑法你看如何?”
林寅闻言哈哈一笑,道:“六界当中剑法无数,尤以人间剑法最次,徒有形而不得其神,以为一剑刺中或者一刀斩断即为得手,实乃大谬!”
“依我所见所闻,鸣剑堂的雷、冰、火三剑剑法只是纯粹追求形式,而蜀山剑法登峰造极,才值得你一学。”
“就像我,刚出江湖的时候资质愚钝,如若不是太上老君教我上乘的武功道法,纵然天生神力也难免要吃大亏。”
确实,对于韩夜来说,他不屑于去学鸣剑堂的功夫。
而索命阎王张括虽然教过自己,毕竟教得不长,更何况张括并非根正苗红的蜀山弟子,学的很杂。
如若韩夜有个好师父亲自带着,或许这八年也不至于总是避开各派掌门、浪迹江湖。
韩夜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向林寅讨教武学。
但林寅明确和韩夜说了,自己乃是神人,但资质一般,说到教东西,他能教的也不多。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边讨论边切磋,转眼到了日上三竿。
这时屋里的女人们已把薛燕好好打扮了一番。
“这……”薛燕在铜镜前探了探,疑惑道:“这样成吗?”
“当然成!”冯茹捂嘴笑道:“你问的问题真傻。”
雪薇上下打量了薛燕一番,叹道:“茹儿,想不到你行走江湖的那套服装还蛮合她身的。”
司徒云梦看到薛燕变得漂亮了,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继而欣慰地展颜道:“燕儿,真好看。”
其实司徒云梦也想通了,如果她衷心希望薛燕离开又自己不内疚的话,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薛燕变得更好,能自由自在地飞去任何地方。
而对于薛燕来说,冯茹、雪薇夸自己,那是意料中的,但头一次听司徒云梦夸自己,反而有点不自在,对司徒云梦道:“云梦,那我怎么打扮还是没你好看呐!”
司徒云梦正欲说些什么,冯茹却一拍桌子:“干脆直接把她推出去吧,让韩夜小哥瞧瞧,是不是真的好看?”
说着冯茹直接把薛燕推出门去。
“别别别——!
”薛燕被推到门外,木屋的门也很识趣地关上,薛燕捶了两下门,终是无果,只好气呼呼地跺了跺脚。
韩夜正在练剑,一听开门声便将头转过去,看到了那姑娘背影。
娇小身躯罩着水蓝白底轻装,纤巧手腕戴着淡蓝丝质护腕。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发饰,但见一支银白振翅飞燕钗别在她柔亮似雪的长发上,垂下两行天蓝饰带,迎风飘摆。
灵气四溢,玲珑八方。
“呆瓜?”薛燕转过身来,把白皙的小手背到身后,怯生生地问:“好看吗?”
韩夜表情颇为复杂,但终究是点了点头。
曾经,当韩夜以为和司徒云梦彻底结束时,他有好好考虑过,既然青梅竹马已有了归宿,而薛燕不离不弃、陪伴身边,是否和薛燕闯荡江湖?不再遗憾过去的遗憾。
所以,当薛燕说要结伴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谁能拒绝这个打抱不平、聪明伶俐、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伙伴?
有薛燕呆在身边,韩夜确实很愉快、很轻松,感觉一切都不那么压抑沉闷了。
韩夜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能骗自己说一点都不喜欢吗?
而习惯了不爱打扮的薛燕,在司徒云梦等人的精心打扮下,又确实很惊艳!
虽然没有司徒云梦那种令自己怦然心动的感觉,但韩夜愿意承认:
她好看!
薛燕见韩夜露出那种表情,心里是欢喜的,这才略为得意地双手叉腰道:“以后本女侠就罩着你了呗!”
韩夜感受到了薛燕的活泼与乐观,颇为欣慰,但忍不住又想和她唱反调,于是放声笑道:“不知道谁说自己今天被杀手围、明天被野狗追啊?没给我添堵就不错了!”
“那是过去!”薛燕水目一瞪,指着韩夜道:“姓韩的,本女侠和以往可是有大大的不同了!”
韩夜故作不屑地笑道:“是是是,大大不同。我要练剑,去别的地方炫耀吧。”
韩夜自从知道了司徒云梦的心意后,想起欠司徒云梦太多,他自认分不出更多的心再给薛燕了,何况司徒云梦如果知道他对薛燕有感觉,司徒云梦岂不是也很难受?
所以,韩夜还是觉得,和薛燕保持些距离,对三人都很好。
但薛燕有时候对韩夜这种态度还是很生气的。
“你这什么态度!姑娘我跟你出生入死的,你还……!”薛燕气呼呼又跺脚又骂,这时身后的门又开了,有三只手把她拉了进去。
林寅见状憨厚一笑,知道韩夜和自己差不多情况,同时有两个姑娘喜欢,便拍拍韩夜的肩头,道:“韩兄弟,继续吧。”
韩夜回看了一眼木屋,继续和林寅比划。
与此同时,屋里的薛燕则沮丧地道:“我就知道那死呆瓜嘴里讲不出一句好话!”
冯茹和雪薇去劝薛燕。
司徒云梦虽然没劝,但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行了,不谈那些劳什子了。”冯茹郑重地对薛燕道:“燕儿,你不是讲好了要跟我学武功的吗?”
“嗳,对呀!”薛燕如梦方醒,赶紧朝着冯茹靠拢。
冯茹一改往日亲和笑容,严肃地道:“我是碧水宫之人,你要学武功,须得入我门派!”
“碧水宫?”薛燕惊讶长大眸子问:“这个我早有耳闻,碧水宫专收女弟子,当中的人个个身手不凡、侠骨柔肠,我也能加入吗?”
冯茹道:“不问能不能,只问入不入!”
“入!”薛燕兴奋地道:“我以后就跟着你们混了!”
冯茹与雪薇都被逗乐了。
冯茹接着道:“我们碧水宫少有师徒关系,多以姐妹相称,当然,武功都是由姐姐传给妹妹,譬如我的武功,就是现任掌门梨花姐教的。”
薛燕眼珠子一转,挽着冯茹的手喊了一声:“茹儿姐姐!”
“真是聪明伶俐啊!”
冯茹捂嘴笑道:“好!燕儿妹妹,今后你就是我碧水宫的人了,但凡遇到困难,只要和宫里的姐妹说一声,她们定不会坐视不理,知道了吗?”
“知道了!”薛燕忙问:“那茹儿姐姐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啊?”
冯茹和煦地道:“就现在,拖久了怕你会急死去。”
确实,铺垫了这么久,冯茹再不教薛燕武功,薛燕确实会急死。
于是,冯茹就把薛燕拉到一边去教她习武。
雪薇见司徒云梦略带忧愁,关切问道:“这位姑娘叫司徒云梦是吧?”
“啊?嗯。”司徒云梦回过神来,道:“有什么事吗?”
雪薇望向冯茹与薛燕,小声对司徒云梦耳语道:“你和那姑娘喜欢同一个人,你唯恐那姑娘抢了你心上人,说的可对?”
司徒云梦惊讶地睁大了玉眸,忙摇头道:“我、我怎么会……(唯恐她抢了我心上人)?”
“女儿家的心思我焉能不知?”雪薇把手放在司徒云梦手上,宽慰道:“不管你从哪儿来,我都觉得你莫名亲切,我也曾与你一般困惑,只想情郎多顾着自己,这是人之常情啊。”
“我……”
司徒云梦低下头,静默不语,心想,他不是只想韩夜多顾着自己,而是希望韩夜完全只顾着自己。
“自信点。”见司徒云梦不说话,雪薇鼓励道:“在你昏迷时,我和茹儿听了你们同伴说了你们的事……其实你不妨想想,你在鸣剑堂呆了八年只是在等他,可他在外头八年,接触了那么多女子,心里不是一样只存着你吗?”
雪薇说的对。
司徒云梦回想起之前韩夜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被雪薇一语惊醒,如果韩夜想找别的女人,这些年为什么仍是一个人呢?
还似乎是一副未和成年女子用心相处过的样子,有时候带着点傻气。
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她,韩夜从来没找过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司徒云梦对青山之誓、总角之约,可就太没信心了。
司徒云梦被雪薇言中心事,忙牵着雪薇的手道:“求姐姐开导。”
雪薇扶了扶钗子,道:“你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担子吗?他现在面对着非常多的困难,就单单是为他师父化解江湖恩怨,就够他受的了,他的血海深仇也没报。”
司徒云梦颔首道:“嗯,我知道的。”
说到这里,又想起他曾经孤身一人,不由得补了句:“你说得对,这些我都要考虑,往后我会陪他一起面对的。”
“须知天地万物各有其道。韩夜和我夫君一样,是个不认命的人,信念坚定。可正是如此,他们受到的阻力也会很大,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认命的,都不愿意受到他们的影响。”雪薇提点道:“你既然喜欢他,就该替他想想,怎么帮他去寻求更多助力。包括提升自己,也包括帮他凝聚志同道合之士。”
司徒云梦沉思片刻,凝重点头道:“姐姐言之有理。”
雪薇看了一眼远处的薛燕,又对司徒云梦道:“薛燕心地单纯,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想帮韩夜,也没和他做什么过分之事,你为何容不下呢?”
见司徒云梦犹疑不决,雪薇趁热打铁道:“我比你懂男人在想什么,男人嘛,心里装的都是天下大事,不拘小节,我们女儿家器量小,不能容人是在所难免的。”
“嗯,是啊。”司徒云梦赞同道。
雪薇又道:“两人在一起,你想不明白的事也不必一定非要想明白,直接支持他就对了。男人一般看得比女人长远,要不怎么常说外子内子呢?但除了大事他做主外,你气不顺了发脾气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他不会介意。”
司徒云梦微蹙柳眉,回想起当初就是因为不理解韩夜为何要去化解索命阎王的恩怨,致使原本早就应该相伴江湖的二人,分开八年,于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把“直接支持韩夜”这段话牢牢记在了心中。
雪薇抚了抚司徒云梦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什么是对他好,什么是对他不好,往后要多想想,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善解人意的女子呢?”
“明白了。”司徒云梦豁然开朗,站起身向雪薇深深行了个礼,展颜道:“多谢赐教。”
“好了,再和你聊聊提升自己的事吧。”雪薇端详司徒云梦道:“昨天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天赋异禀,可惜灵力掌握不到火候,这样非但照顾不了你的心上人,日后施法之时心神衰竭,难免成了累赘。”
司徒云梦连连点头称是,道:“你说得对,我好几次遇上这种情况了……而且,我一旦离开了阿夜,法术就会失灵……你有办法帮我吗?”
雪薇把手叠在司徒云梦手上,道:“放宽心,我本来也是会些仙术的,既与你有缘,自然会帮你。”
“世间有阴阳二气,金木水火土五行,水火雷风土五灵,神魔仙妖人鬼六界,而仙术大抵脱离不开五灵及金木,就说这五灵吧,水生风、风生火、火生土、土生雷、雷生水,此谓相生,雷克风、风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雷,此谓相克。”
“能够掌握一种高深仙法已属不易,而能够掌握五种灵力且充分运用的,只有女娲娘娘一人。你要多用你喜欢的、擅长的灵力。”
司徒云梦心领会神地听着,把手放在胸口问道:“那你看我擅长的灵力是哪种?”
雪薇闭目冥神片刻,张开眼来略为惊讶地道:“起初我以为你仅是水灵力充沛,竟不想风灵力也深不可测,看来,你应非凡尘之人。”
对司徒云梦而言,仙人也好,神女也罢,那是过去,她不太在乎。
但话说回来,雷克风、雷生水,也无怪乎司徒云梦斗不过那紫电魔人,她确实很害怕雷灵力。
雪薇自不知道司徒云梦所想,接着说:“神与仙的区别在于,神几乎把灵力掌握到极致,无论天地日月、金木水火、雷风山泽,他们本身就代表了自然,而仙则需要取借于自然。”
“以你目前的情况来看,是仙非神,而仙也有很多种,三十六洞天的得道仙人多是第九等——至仙,人间惟有蜀山的太和、长风以及昆仑的道真修炼至第八等——灵仙。”
“至仙、灵仙?”司徒云梦闻言蹙眉,忙问:“仙人也有划分?”
“当然。”雪薇道:“太清境有九仙,第一上仙、二高仙、三太仙、四玄仙、五天仙、六真仙、七神仙、八灵仙、九至仙1。”
“天地万仙皆归太清道德天尊所管,也就是我们口中常说的太上老君,我本是一只花妖,也是蒙他圣恩救我一命还把我变成凡人,才有今日之福分。”
司徒云梦从雪薇口里听到许多书上没有的奇闻异事,雪薇谈得高兴又教了司徒云梦一些浅易的仙术,司徒云梦学得很快,多次运用后逐渐娴熟,终可缓一缓她施法过于伤神的问题了。
雪薇又想到司徒云梦过于依赖玉坠,便让她将玉坠再次给韩夜戴上了,拉着她去林子里汲取天地灵气、释放法术。
如此一来,即便不带玉坠,司徒云梦也能释放一些威力不大的法术了。
而另一边,冯茹还在细心地对薛燕传授武功,道:“这一呢,水寒功是我们碧水宫的独门心法,练功时身体会发出水寒之气,配合碧波清风掌可以克制天下所有刚猛武学。”
“二呢,本门的暗器绝活就得看个人天赋,如果实在学不会,亦可学些施毒之术,对付敌人谈不上什么卑鄙不卑鄙,只要为老百姓除害,那就是正大光明!”
冯茹说着,喝了口水,又道:“好,谈到这碧波清风掌,你先去厨房端个盛水的木盆来,我使给你看。”
薛燕从厨房找来一个木盆,盛上大半盆水,将盆子置于桌上,冯茹则端坐于桌前,将白皙手掌按在木盆水中。
“瞧好!”冯茹一运功,周身发出一股冰凉清香,与此同时,木盆里的水以手掌为中心向盆沿发出源源不绝的波纹,手未动,真气却发出频繁有序的波纹,足见碧波清风掌实乃武学精粹。
“如何?看出门道来了吗?”冯茹把掌收了回来,在丹田处运了口气道。
“嗯……”薛燕绕着木盆观察了许久,故作凝重地说:“看出来了,这盆子是用来洗菜的!”
冯茹差点没一跤摔倒地上去,憔悴地以掌贴额道:“天哪,燕儿妹妹不是这么笨的人吧!”
冯茹还在苦恼,薛燕却把木盆拿了过去,自己捋起袖子把纤掌放到水中,木盆里竟也激起了一阵波纹,只是没有冯茹那么整齐有致。
“是这样没记错吧?茹儿姐姐?”
薛燕俏生生地朝冯茹吐了吐舌头。
原来,薛燕早就明白了碧波清风掌的阴柔内力之特性,她也很快学会了。
冯茹怔了片刻,一拍桌子,佯装怒气地道:“好你个燕儿!耍你姐姐玩是吧!”
“没有没有。”薛燕慌忙摆手笑道:“我看姐姐教得累了,轻松一下!”
“饶不了你,给我站住!”冯茹边笑着边去追薛燕,追了两圈,最后凭着身法优势把她逮住,抱在怀里抓挠。
“啊呀!好痒、好痒啊!别别别——!”
薛燕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连连讨饶道:“姐姐,我再也不敢啦!再也不敢啦!哈哈哈哈!你快教我飞针暗器吧!求你啦!”
“还教飞针呢!”冯茹笑道:“你本事儿这么大,还用的着姐姐教你?你自学成才吧!”
冯茹和薛燕高高兴兴打闹着,欢歌笑语响彻了整个小屋……
……
很快一个月便过去,韩夜三人在林寅一家人的帮助下,武术仙法都有了长足进步。
韩夜学会了使用大剑。
司徒云梦学会了不用玉坠在身就能施法。
而薛燕的提升则更加大,直接从不会武功提升到了相当于碧水宫弟子的中上等水平。
木屋外,林寅对韩夜道:“韩兄弟,虽然你已经能很好地使用这把剑,但别忘了,剑上的魔咒不可善用,若用了你力所不及的咒法,恐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韩夜不解地问:“这魔咒我只用过一次,也只是意识略为模糊,怎会有性命之忧呢?”
林寅环臂看着韩夜和他背上的魔剑,道:“这剑是魔界之物,异常贪婪,它会吸食主人的灵气,若你灵气充沛,则斩妖除魔无所不能,若你灵气枯竭,非但用不出魔剑技,还会油尽灯枯而死!”
“所以切记,一定不能用你无法驾驭的咒法,否则损及元神,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韩夜点点头。
于是,林寅便带着韩夜进到屋中。
木屋里,冯茹二指夹着一根绣花针,对薛燕道:“燕儿妹妹,其实高手不一定非在身上藏那么多暗器,只要聪慧,有些看似平常的东西也能当作武器,就比如这根小小的绣花针。”
说着,冯茹纤手一甩,但听哒地一声,薛燕闻声转头去看,那绣花针已不偏不倚钉在门梁上。
“飞针需要阴柔的内功和精巧的力度,至于上次打出的那招漫天花雨,稍微复杂点,你用多了暗器自然能掌握。”冯茹看向薛燕道:“碧水宫还有些施毒的功夫,日后若遇上其他姐妹,你也可向她们讨教几番。”
“嗯嗯。”薛燕使劲点头道。
“好吧,连飞针也教了你,我已经没东西教了。”冯茹叹了口气,神情难过地说:“也是时候送你们走了。”
“啊?”薛燕大吃一惊,继而不舍地道:“我们才认识一个月啊,你既是我师父也是我姐姐,我怎么舍得就这么走?”
“傻瓜。”冯茹宽慰道:“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哪能让你天天窝在这里呢?再说了,你们还要上蜀山,继续耽误行程可就罪过了!”
“那……”薛燕扯了一下冯茹的衣袖,央求道:“你和我们一起走,我还不想离开你——!”
老实说,一个在外非常聪明的女子,如果遇到了家人一般的人,譬如母亲、姐姐,她往往会显得比较幼稚,因为她可以像个女儿、妹妹那样去撒娇。
但冯茹却说:“不了,从前和林大哥去过很多地方,那时候一起闯荡江湖,甭提多舒心……”
说着,冯茹话锋一转,叹道:“可是不行了,我们孩子都有了,是该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姐姐……”薛燕水灵灵的眸里闪着泪光,她急切问道:“那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冯茹扶了扶额,显然昨晚就为即将离别而伤了神,只道:“如果有缘,会见面的,又不是生离死别,瞎担心什么,去去去,帮你的呆瓜收拾东西去!”
大约正午,韩夜三人终于收拾好东西,最后在一起吃了顿饭,一道出了木屋。
林寅和雪薇则紧随其后。
林寅把手指向西方,对韩夜道:“蜀山上有几人与我相熟,既然你们要去那里,我会事先通知他们的。另外,从这里过去,路上必然要经过神武寺,那里的老主持觉空大师和我亦是交情匪浅,你可在那留宿。”
韩夜望着前方的丛林,怅然点点头,拉了拉背魔剑的系绳,如今那魔剑已有了剑鞘,是司徒云梦一针一线用粗麻布缝成的,因为剑钝,尚可装在这剑鞘里。
林寅又面带歉意地道:“其实我是想叫你御剑飞行,但具体怎么御剑我都快忘了,你去蜀山,那里会有专人教你。”
韩夜抱拳道:“承蒙林兄照顾多日,已是感激不尽。”
林寅望了望高挂的红日,对韩夜道:“那就祝你早日替父母报仇,也愿你早日化解索命阎王与武林的恩怨。”
“嗯。”韩夜颔首道:“就此别过,此恩,韩某铭感五内。”
“后会有期。”司徒云梦对送行之人端庄行礼,而后向雪薇道:“姐姐告诫我的话,我已牢记心中!”
雪薇冲她点点头,以示鼓励。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林寅和雪薇挥手道别,看着那三人边退边走、即将隐没在静谧林中。
这时,雪薇才对屋里道:“茹儿,你再不出来就见不着你的燕儿妹妹了。”
于是,冯茹打开了门,眼眶湿红了一片,显是在屋内哭过。
林寅把爱妻搂怀里,望着远去的三人道:“你就是拉不下这个脸,生怕在徒弟面前丢了丑,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对啊,茹儿。”雪薇抚摸着冯茹的脊背安慰道:“你也说过了,有缘便相见,他们都是好人,会一生平安的。”
冯茹擦了擦泪水,收拢眉头叹道:“我啊,就是怕那两个姑娘争风吃醋,惹出大麻烦来。”
雪薇闻言咯咯一笑,道:“那不是像极了我们当年?”
“我觉得还是有区别的。”林寅憨厚地笑了,说:“说到争风吃醋,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冯茹捶了林寅一下,怒道:“那是因为我和雪薇迁就你,不要脸!为了你这家伙我俩其实都吃了亏!雪薇你说是不是啊?”
说着她转头看向雪薇。
雪薇没有说话,呆呆望着远方,心中油然升起几缕希冀,想道:“但愿他们最后也能圆满。”
可是林寅一家人不会知道,韩夜三人虽不说圆满不圆满,但他们日后的表现,反而决定了六界最后的存亡!
注释:
1“太清境有九仙……九至仙。”——该段话援引自道教典藏《云笈七签·道教三洞宗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