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正笑道:“师兄,非是我偷偷教他,是他自己来找我的。”
“要不是看你手底下一个徒弟都没有,我怎么会把韩夜这种好苗子让给了你,别说做师哥的不让着你!”
元云故作不悦地道:“你在思过峰休养,当然不能去找他,再说你是蜀山长老,你去找他未免失了身份,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守正听着他说,只是哈哈大笑。
元云对韩夜道:“酒呢?别藏着掖着,就是你腰里那袋子!我老早就闻到味了!快拿来!”
韩夜闻言一愣,取下酒袋扔给元云,元云揭开盖仰颈便喝,直喝得满脸通红,把酒袋对韩夜一甩,这看似随意的一抛实则力道惊人,韩夜接住酒袋竟硬生往后退了三步,险些摔在地上。
“哈哈哈!小娃儿还是稚嫩了些。”
元云爽快道:“说吧,守正这老小子教了你什么?”
韩夜刚想开口,守正朝他摆手示意,自己对元云道:“教了他真武七剑诀。七年前你打赌他十年内不会上山,如今他已上山,你赌输了,是以你须教他一招管用的道术。”
韩夜听守正的话顿时明白,他只说教了自己真武七剑诀,那么元云也就只会教他一门功夫,倘若他说还教了斩龙诀,以元云这性子非逼自己学些其他武功不可,蜀山武功道法皆是博大精深,随便一练就是数十载,那就耽误了修炼真武七剑诀的时间。
元云仰头大笑,拍了拍胸口,道:“教武功没什么大不了,我教了那么多人,不差这一个!不过你说,若我教一招,你也教一招,我又说,如果你教他两招,我也教两招,以此类推,我虽不争你这个徒弟,也得和你争一争这授业之道。”
说罢单手作诀,诛邪剑飞出鞘在空中打旋,他纵身跳到剑上,对韩夜道:“小子,既然守正教你真武七剑诀,我便教你蜀山御剑术,你且瞧好!”
元云性子最急,话刚说完就御剑出鞘、疾驰而飞,一人一剑仿佛合为一体,在空中化出一道火红光弧,眼看着飞过八卦城到了首峰,这才折返回来,收剑入鞘,落到韩夜身边。
韩夜乘妹妹韩玉的剑时,只觉这御剑术飞得不是很快,但没想到御剑术到了元云手里竟然快到如此夸张,令他大开眼界!
韩夜心想,从此地到蜀山首峰,少说也有七八里远,然而元云疾如流星,眨眼就飞了个来回,如果学得好的话,不但是可以带司徒云梦开心,还能凭此道法、很快飞到鸣剑堂去找司徒云梦了!
于是他三分恭敬七分亢奋地拱手道:“谢师伯赐教!”
“不谢!”
元云剑眉一扬,道:“你的酒这么好喝,不知是从哪个洞天福地弄来的,师伯喝得高兴,教你几招原也应当。不过师伯我功力深厚,在蜀山又主修火灵气,速度是快了些,普通蜀山弟子一个时辰只能飞八百里。”
韩夜心里一喜,一个时辰飞八百里,几个时辰就飞到鸣剑堂,那也是相当快了,哪怕用轻功不吃不喝、紧赶慢赶也得走好几天啊!
他又问元云:“敢问师伯一个时辰能飞多远?”
守正道:“你这师伯曾试过从南极之地飞往北冥,用了半天时间,众所周知,南极与北冥相距一万九千里,之外的地方不属神州赤县,你好好想想他有多快吧。”
韩夜心算了一遍,目光惊讶地望着元云,道:“师伯一个时辰能飞三千多里,了不起!”
“那算什么?”
元云非但不觉得骄傲,还一脸不悦道:“传说真武大帝一个时辰就能南北来回一次,速度在我十倍以上,这还只是御剑飞行,像神界光遁术,与光同行,魔界法阵传送,驰骋六界,那又快上许多,不过以我们这实力,掌握不了那些,学个御剑术也够用了。”
说着又对韩夜道:“学这门御剑术,必以强大真气作为基础,往往真气愈强,飞得愈快,道理就和武林轻功一样,但这门道法有三处弊端,你须注意!”
韩夜抱拳道:“弟子洗耳恭听。”
元云伸出一个指头,道:“其一,御剑术分为以气御剑和御剑飞行,以气御剑这里不作详解,只要掌握了真气的用法,武林人皆可以气御物,而御剑飞行则需抱元归一、心定神宁,一忌心神不定,二忌神志不清,倘若不慎从剑上摔下,轻则有损,重则立毙!”
韩夜心想:“该当如此!心猿意马、想东想西,或者本身迷迷糊糊,怎能好好御剑?”他倒是没想过自己的亲妹妹因为没休息好差点摔死在蜀山下。
元云伸出两个指头道:“其二,御剑飞行已超越凡人极限,即便一个时辰只飞八百里,那速度也快过飞箭,如若不以浑厚真气护住身前,躯体势必难以承受,轻则被狂风吹飞,重则全身碎裂而死!”
见韩夜一脸讶然,守正道:“正是如此,御剑术比之常人奔跑快出百倍千倍,迎风之强是你无法想象的,若无真气护体,非死即伤。”
韩夜想象自己以百倍身法在山川间奔跑的模样,不由得暗暗点头。
元云竖起第三根手指,说:“其三,御剑飞行须先掌握以气御剑,将剑逼出鞘,控好平衡,方能踏上飞行,这期间务必全神贯注、一气呵成,飞行前速度渐快,需要飞出一段路才能达到全速,因此遇到高手时不要急着用御剑飞行遁去,以防敌人突然袭击或突发暗器,你是绝然来不及避让的。”
见韩夜没有完全领会,守正又拍拍他的肩,道:“道理与你施展轻功奔跑是一样的,但脚可以借地发力,很快能到达全速,而御剑飞行必须持续催动真气,需要的时间自然多上许多。我在山门前遁去,也是先使出三辰闪作为掩护,这才借机逃脱,遇上高手绝不能贸然用御剑飞行逃跑,那样非常危险。”
“正是!”
元云道:“一念之间,死于非命。”
韩夜将元云所说的三点牢记,又问:“师伯,我见清业和师父对战时,既以气御剑,又手出剑气,左右开弓,这种打法可取吗?”
元云闻言爽朗一笑,道:“那个不成材的家伙,喜欢东学一点西学一点,万剑诀没学全,御剑术又学了个半吊子,有什么可取?”
守正道:“一边以气御剑,另一边再出剑气,这样的打法未尝不可,但仅适用于奇袭,须知气分两路,破绽百出,遇到高手三两招便即落败。”
“对,意思差不多。”元云点头,对韩夜道:“所谓以气御剑,是在剑上缠绕真气,心神合一操纵此剑,如此一来不必亲身参与打斗,自然没有破绽,更可以躲在暗处出击,但即便如此,它的缺陷仍然很多。”
韩夜不解,问道:“既然说它没有破绽,又为何缺陷很多呢?”
元云哈哈大笑,道:“剑本身是没有破绽,可人却多的是破绽,你想想,你全神贯注去御剑,眼睛都盯着那柄剑,还有功夫对付来突袭你的敌人吗?因此,这御剑之人就是最大破绽!”
韩夜恍然大悟,心道:“难怪那日师父斩龙诀不去斩火云剑,却直攻元云师伯,道理就在这里。”
守正接话道:“以气御剑容易,但随心所欲地御剑却是难上加难,以气御剑非但要全神贯注,而且还有两个缺陷,一来毕竟真气有限,御剑掌握的范围不会超过数丈,至多数十丈,二来即便你躲在暗处,武林高手与你的剑过招,便能沿着剑上真气察觉到你的位置,继而来对付你!”
韩夜感叹道:“如果玄元真气是无形的就好了。”
元云哼了一声,道:“无形的人家就不知道吗?这一手真气送出去,人家没感觉的?”
元云当头棒喝,韩夜才顿觉自己幼稚,如此说来,当日清业一手使剑气、另一手御剑,确是华而不实的招式,以气御剑非但没能保护自己,另一手的剑气也相对削弱不少,如果和敌人正面对招,突然御剑绕到背后攻其背心,那倒是出奇制胜的妙招。
元云见韩夜还在沉思,便祭出背上的诛邪剑,对守正道:“嗳,师弟,不说了不说了,说得多不如打得痛快,我已经手痒痒了,我们一边拆招一边给韩夜详解。”
守正微微颔首,施展出真武七剑诀,七把气剑环绕周身。
“小子,光想是没用的,好好瞧我和你师父动手吧!”元云开怀一笑,把手朝着守正一挥,诛邪剑便朝其飞去,守正二话不说迎上那剑,一人一剑在月下斗了起来,韩夜仔细观战,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天明……
很快,因为守正与韩夜师徒结缘,蜀山长老们便给二人重新办了一次正式的收徒仪式。
韩夜,终于如愿以偿得到名师指点,武功大进。
之后,他为了学真武七剑诀和御剑术,整日住在清律堂,上午由守正传授真武七剑诀,下午经元云指点御剑术,晚上三人再在一起实战演练,如此很快就过了一月,薛燕和韩玉总是按时做些饭菜糕点给二老一少吃,二老倒也教得开心。
一旦遨游于新的领域,韩夜总算心无旁骛,暂把思念司徒云梦的事放了下来,进入了狂热的修炼状态,外界之事也几乎不关心了。
是日,晴空万里,韩玉御剑飞行,薛燕则乘剑站在其后,漫不经心地提着竹篮,两人一同飞往思过峰。
“真是的。”薛燕看着手里的篮子道:“菜是我做的,糕点也是我教你的,又不是给我吃,老叫我提这个干嘛。”
“燕儿姐就辛苦一下嘛。”
韩玉面带央求地回看一眼薛燕,道:“小玉的御剑术学得不好,拿着篮子万一摔坏了姐姐怎么行呢?”
其实,薛燕拿乖巧的韩玉当自家人,韩玉又喜欢薛燕明朗的个性,这二女仅仅一个月关系便似铁打一般。
薛燕故作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本姑娘又不是泥巴做的,哪那么容易摔坏?要不是那两个老头喜欢吃,我才懒得送给那呆瓜呢!”
韩玉听薛燕这么一说,婉眉一舒,笑着挑明道:“燕儿姐姐,你喜欢我哥。”
薛燕闻言俏面飞红,慌忙道:“什、什么啊!本女侠怎么会喜欢那个大笨蛋,别开玩笑了!”
韩玉终归是个细心的姑娘,望着云与山的彼端,道:“可你每次提起我哥哥,情绪都很激动啊。”
当时环境,一个男子一生未必只娶一个女子,而韩玉知书达礼,仅次于司徒云梦,这个道理她明白。
在韩玉看来,哥哥虽与她梦姐姐情定终生,可薛燕善良仗义、性情直爽,又与她哥哥出生入死,在她内心里,是能接纳的第二个嫂子。
她甚至已经幻想到,哥哥找回梦姐姐后,四个人一起生活的情景,既解了哥哥长久以来的苦闷,又让二位姐姐有了归宿。
何乐而不为呢?
有时候,团队里是该有个人甘当绿叶,去成就别人。
而韩玉,不介意自己做那片绿叶。
不过,薛燕却不是这般想的,一提到她喜欢韩夜这事,她就岔开话题:
“什么情绪激动?那是因为他老惹我生气,我提起他就来火!”薛燕双手背到身后望天道:“哎呀对了,我记得有人还想找我学做菜做糕点的呢!嗯……什么荆州鱼糕啊,蜂蜜桂花糕啊,红枣千层糕啊,重阳糕啊……”
韩玉一听,皱眉无奈道:“姐姐,我不是拿了一套缭花剑法和你换了吗?”
“那种中看不中用的剑法,学了有什么用?”薛燕右手托住下巴,故作为难地道:“而且剑法我已经学会了,可有些人啊,才学了几道菜和点心就不想学了,唉,可惜可惜!”
韩玉不由得撅嘴道:“燕儿姐姐就会欺负人、耍赖皮!”
“哦,那就是不想学啦?”薛燕望天叹道:“多好的美味啊,可惜了,呆瓜和你师叔都没口福咯!”
韩玉闻言一惊,连忙回身去挽薛燕的手,急道:“不!好姐姐,小玉要学!小玉听你话就是了!”
这一番动作太大,差点忘了控剑,整个宝剑都晃动起来,薛燕吓得不轻,灵眸圆睁道:“干嘛干嘛!好好御剑!快摔下去啦!”
韩玉赶紧屏气凝神,薛燕则叹了口气,摸了摸胸口道:“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妹,这个呆瓜妹,唉,开个玩笑也当真。”
韩玉不介意薛燕的外号,听了这话反而闻言一喜,高兴地问道:“也就是说,姐姐还教我做菜做点心了?”
“肯定啦!”
薛燕没好气地道:“只要你别学你哥的老跟我作对就行啦!快飞吧。”
“嗯,燕儿姐姐果然是好姐姐!”韩玉恬美地笑了,载着薛燕飞到了后山的岩地上。
“小玉也是个好妹妹。”薛燕俏生生笑着,跳下剑去。
此时的空旷岩地上,韩夜与守正正在比试剑法,元云则在一旁细心观看。
但见守正周身真气萦绕,七柄气剑上下浮动,他如疾风迅雷般向韩夜快攻,“牛”剑光芒大盛。
再看韩夜,其身外竟也悬浮着七把模糊气剑,眼见守正攻来,右手一扬,身前凝成一道剑气壁。
守正没有强攻,立刻转换进攻路数,“危”剑闪动,他身影一晃,如鬼魅般绕开剑气壁,自右路侧攻而来。
韩夜反应不慢,随即施展出斗字诀,双手握剑,一眼瞧出守正能够出招的三个方位,魔剑向着左上斜挥,这一剑封住了守正的攻势,只听当地一声,守正被迫出剑相拼,握着微微发颤的赤龙剑往后退却,此回合便以韩夜防护得当告终。
元云拿起韩夜的酒袋喝得正爽,一声震喝道:“好!师弟,你这回合没拿下他,又到他反攻了。”
韩夜横剑胸前,另一手齐腰作诀,“室”剑煌煌,他旋即变招,手里的剑如和风细雨般袭向守正。守正微微一笑,右手持剑、左手作诀,舞出一套越女剑法,三尺赤龙灵巧荡开柔绵的魔剑,继而直挑韩夜咽喉。
“小子认真点!要输了!”元云一拍大腿喝道。
韩夜并不说话,眼里却闪过一丝自信,魔剑微抬直指守正小腹,那魔剑比赤龙又长了不少,只怕守正还没挑中韩夜的喉头,魔剑已经刺中他小腹。
“哈哈哈!”
元云笑道:“没想到你徒弟出剑也快得很吧!这种使剑的方式,定是林寅教的。”
守正不怒反喜,将手往下一挥,赤龙剑当地撞在魔剑上,他借此力道往后一翻,落定身姿。
韩夜则将魔剑往地上一插,向守正抱拳道:“师父,弟子承让了。”
守正收剑回鞘,拍拍白袍上的灰尘,道:“我没收错徒弟,你短短一个月能将剑法学到这种程度,也足令我惊叹不已了。”
韩夜恭谦地道:“是因为师父张括多年前就给我打过基础,加上林寅兄教我快速出剑之法,师父与师伯又用心引导,方有今日成就。”
“谦虚什么?”
元云横卧在石头上,伸了个懒腰,道:“御剑术你也学会了,因为你内功本就高于一般弟子,一个时辰飞个千里是小菜一碟了。”
守正双手负于身后,面带威严地笑道:“你师伯说得对,这套剑法甚为高深,若无天资,即便打好基础也需练上三年五载才略有小成,而你现在就能有此成就,当真是百年不遇的奇才。”
说着又望了一眼地上的魔剑,神色严厉地对韩夜道:“你既已是我徒儿,有句话做师父的须提醒你,这把魔剑是魔界之物,内中的秘技还是少用为妙,对你有害无益。”
韩夜闻言一惊,缓缓点头道:“是,师父。”
元云打了个哈哈,道:“话虽如此,魔剑毕竟已是你手里的东西,大可拿去斩妖除魔,如遇强敌,你就用了也无妨,咱们仙道中人不必太过拘泥。”
守正似乎有所疑虑,看了元云一眼,再看向韩夜和魔剑,终于意味深长点了点头,语气缓和道:“也对,你在人间游历多年,毕竟没有遇过真正的劲敌,倘若遇上了十恶不赦者,该用魔剑就用,不要枉自送命。”
守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道:“哥,二位师叔,小玉带东西来给你们吃了。”
三人闻声转头去看,但见前方数丈处,韩玉正挽着沉甸甸的竹篮向这边挥手,而她身边的薛燕则故作漫不经心地偷瞄几眼韩夜,等韩夜把目光投来,她又紧张兮兮望向别处。
“哥哥好厉害!”
韩玉笑脸盈盈地奔向韩夜,道:“才一个月就可以和守正师叔拆二十多招了。”
守正正正经经地道:“是三十招。不论内力,师叔要在三十招内胜他可得费上许多神啊。”
“真的吗?”韩玉清眸睁大了些,眉毛舒展,高兴地把竹篮递给守正,道:“师叔辛苦了,吃些小玉做的东西吧!”
一旁的元云坐起身,抱怨道:“守正就是你师叔,我不是你师叔!”
“啊?是是是!”韩玉赶紧又拿了很多吃的给元云,道:“元云师叔自然是小玉的好师叔!”
元云和守正便都吃起了韩玉做的东西,各自露出了愉悦的神情,元云还和守正打趣道:“师弟,我就说掌门师兄偏心吧?当初是你先提出要收这孩子当徒弟的,他非揽了去,他当时和你说什么来着?”
守正想了想,道:“他说,守正师弟,你刚任本门真武长老才几年,镇守蜀山难有闲暇,诸多大事又待你解决,怎能让你再费心收徒?”
守正说罢与元云四目相对,忽而双双放声大笑,元云更道:“懂了吧?他就是瞧着这小丫头为人乖巧顺意,生怕你我夺了去!不然怎么韩夜来了,我们教武功他不说‘费心’,反倒收这小丫头就是‘费心’呢?”
两位真武长老有说有笑,韩玉在一旁恭敬听着,忽而想起什么,面有忧色地看向韩夜,正待开口,却见薛燕已走到韩夜身旁奚落他道:“听说某些人啊,才三十招就被人家打趴下了,还要多加努力啊!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去鸣剑堂带走心上人呢?”
韩玉收拢眉头似有所思,便没再说话。
韩夜也没多加注意韩玉,只回击薛燕道:“哼,我什么时候去鸣剑堂,不劳某人操心,倒是某人挺清闲的,天天睡懒觉。”
薛燕埋怨道:“还不是因为跟着你亡命天涯,害我难得睡几天好觉,在这里不多补补,日后下山岂不又要累死?”
说着又趾高气扬地道:“再说了,我可比你忙多了,我要教你妹妹厨艺,自己还要学剑法,哪像你?天天有时间跟两个老头子喝酒切磋!”
韩夜望着薛燕,有喜也有忧,喜的是在茫茫红尘遇见这样一位奇女子,喜的是又能和妹妹在一起生活,忧的却是长路漫漫,不知如何去保护她们。
更忧的是,终究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在身边。
他胸前玉坠闪过一丝光亮。
他又想起了他内心深处的那个人。
韩夜在众人的欢悦声中,眉头越收越紧……
转眼便至深夜,其时正值夏过秋来,外头下起一阵绵绵细雨,每逢雨季,韩夜便忧思难解、辗转不眠,他从床上坐起身来,发现胸口透过衣襟正发着淡淡白光。
“又在发光了……”
韩夜缓缓将手伸进衣里,把那块白色雕花玉坠拿了出来,顿时,整个屋里都被光芒点亮。
这是司徒云梦送他的定情信物,偶尔会发亮,有时候握在手里,韩夜感觉就如同把司徒云梦握在手里一般。
只是,这次的光,为何这般明亮?
韩夜心头郁结,打开窗户,望着窗外迷情细雨,随手勾起桌上酒袋喝了一口,苦涩难明。
夜空灰蒙蒙,无月光星辰,只有一片朦胧的忧伤挥之不去。
青山碧草,灿烂星河,童稚的声音、当初的誓言仿佛就在耳边。
“唉!”韩夜苦叹一声,双手扶着窗台,窗外凉风吹动衣襟和鬓间青丝,他闭目心道:“如果我们不浪费那八年时光的话,会不会有更多美好回忆呢?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我们都一样啊,云梦。”
韩夜转过身来,握紧手里的玉坠,低下头,光线照得看不清他的脸庞,他对过去的自己,有所遗憾。
也正是这遗憾,让他这些天疯狂地练武,日夜不歇,只是练得实在困了才大睡一觉。
守正和元云都惊叹他竟有如此毅力,能在短短一个月把真武七剑诀和御剑术都学会,他所追求的人或事,一定超乎旁人想象!
没错,他学会了化遗憾为力量!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韩夜沉浸于遗憾当中、愧疚于对司徒云梦不够好。
但过了许久之后。
韩夜终于又抬起头,面容沉静,眸里却充满希望,一头长发随风狂舞。
他知道,是时候了!
过了今夜,就该动身去鸣剑堂,堂堂正正带走司徒云梦了!
《如梦令·思云》
犹记多情旧路,
夜里愁伤无数。
白玉手中收,
再盼红颜眷顾。
思慕,思慕,
泛起一丝芳馥。
——临剑
外头的风张牙舞爪,甩动窗户,细雨也随风飘了进来,沾湿了韩夜的衣,但他只是紧紧抓住玉坠,再无一丝睡意……
不知不觉,一宿不眠,天已亮了,雨也停了。
韩夜整理好行装走到桌前,看了一眼云梦帮他织造的剑鞘,温柔地抚摸了一遍,终于背上宝剑毅然踏出门去。
韩夜走出清律堂大门,却见薛燕一手放在纤腰上,另一手拨弄着胸前青丝,背对门口,似有什么心事。
“燕儿?”
韩夜心下一惊,想趁着薛燕没发现绕道而走。
但薛燕似乎已然察觉,马上转过身来,看到韩夜这副装扮,表情里有失落也有欣慰,但欣慰远远大于失落。
她提了提嘴角,强笑道:“动身了?韩大侠。”
“哼。”韩夜不以为然地道:“我有事,要离开蜀山几天。”
说着便要从薛燕身旁经过。
薛燕双手环臂,等韩夜走到她身旁,叹道:“知道云梦要嫁人,终于要动身去找云梦了吧?”
“云梦要嫁人”这五个字一经韩夜脑海闪过,他顿时瞪大了眼眸,怔在那里再不动弹,良久才问道:“要嫁人?嫁给谁?!”
“原来你这段时间只顾着练功,根本没关注外头的事啊!”薛燕有些诧异,但既然已经把话说破,只好道:“这事情江湖传遍了,鸣剑堂的‘黑剑’纪文龙要娶堂主的女儿司徒云梦过门,就在明天!”
韩夜听着听着,拳头逐渐攒得咯咯作响,他在脑海里不断梳理着思路,越想越后怕、后悔!
薛燕见他一脸铁青,便安慰道:“好了好了,好在你御剑术修炼得不错,现在我们去还是来得及的。”
韩夜对着薛燕怒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薛燕见他突然生气,心中略有不快,却仍然解释道:“你在苦心修炼,那么早告诉你干嘛?!要是你御剑术没修炼好,呆瓜妹一个人带不了我们俩,也赶不及啊!”
见韩夜平息怒气,又判断道:“云梦是不可能嫁给纪文龙的!回想起在神武寺,你和司徒老伯说了那些事,长天老贼肯定是警觉了!这一定是个圈套!我还以为你打算和我商量好,做足准备再出发呢!”
“知道了。”韩夜御起魔剑,跳上剑去,对薛燕道:“你就留在蜀山等我,记得和我妹妹说声,叫她不要担心。”
说着便乘剑欲往东方飞去。
薛燕心中老大不快,手指韩夜喊道:“喂!你什么意思?真要单枪匹马去救云梦啊!”
“她是我青梅竹马,也是为了我才一个人回去的,此番有难,我必须救她!刀山火海,虽死无怨!!”
韩夜看也不看薛燕,御剑便走,薛燕哪里肯放,拔腿就跑,朝着飞驰的韩夜追去。
“喂!你等等!”
薛燕在后山的草木之上飞速跃动,韩夜御剑才刚刚起步,她尚能追得上。
韩夜望了一眼下方飞跑的薛燕,冷声道:“还来干什么?”
薛燕跑着跑着,长发饰带在身后飞舞,她冲韩夜大喊道:“姓韩的!要救一起救!为什么把姑奶奶撇下?!”
“我和她的事本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韩夜遥望远方,道:“燕儿,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也不喜欢她,何必为我去救你讨厌的人?!”
“又自以为是……废话连篇……!”
薛燕低下头,回想起司徒云梦一路上对她的照顾,回想起司徒云梦给她买了很多东西,回想起司徒云梦傻乎乎地喜欢着韩夜。
没错,她是喜欢韩夜。她也曾经误会司徒云梦、讨厌司徒云梦。
但她很清楚,这次,她不是为了韩夜!
她握紧双拳、昂首挺胸,一股侠义之气油然而生,冲韩夜呐喊道:“你这傻蛋!什么叫‘为了你’?别太把把自己当回事!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青梅竹马也好、两小无猜也罢!她有难我一定要帮她!就算你现在不带我去,我也要拉着你妹妹一起去!”
“她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同伴!”
“她也是我洛阳薛女侠的同伴!!”
“为救同伴,刀山火海,虽死无怨!!!”
薛燕使出浑身力气喊出了这句话,深深打动了韩夜。
“燕儿……”韩夜惊讶地睁大了清目,忽而明白了她的心意,转过身来,一把抓住薛燕的手,道:“喂,跟我一起别扯后腿。”
“本女侠会扯你后腿?”
薛燕借力跳上剑去,道:“我是怕你死了没钱给你买棺材!”
韩夜与她相视一笑,然后转回头去,道:“加速了,抓紧!”
薛燕一个机灵,抓住了韩夜背后的剑鞘,想起这剑鞘是云梦织的,更是坚定了决心,稳稳地站在了剑上。
二人刚飞出蜀山范围,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哥!等我!”
韩夜、薛燕二人回头一看,却见韩玉背着个包袱,乘着碧云剑赶了上来,道:“我们一起去!”
韩夜沉声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韩玉与哥哥齐剑飞行,担忧地道:“最近听说梦姐姐要嫁纪文龙,一开始小玉还以为又是江湖传言,怕你情绪低落影响练功,就没告诉你,仔细一想,小玉觉得她可能有危险,所以打算今早收拾好东西一个人去看她,就算她没事也可以带回来见哥哥!”
薛燕不解地道:“那你怎么追到这来了?”
韩玉道:“我走之前总也得和哥哥说一声吧?没看到哥哥人,问起巡山弟子,他们说你们正往东边飞走,小玉自然就知道你们要干嘛了,索性就追过来了。”
“胡闹!”韩夜斥责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如何给爹娘在天之灵交代?”
韩夜以为这样就能把韩玉镇回去,可他又想错了,韩玉在危难关头岂会轻易退缩?她一脸坚毅地对韩夜道:“哥,我不怕!对小玉而言,梦姐姐就是我的亲姐姐!连哥哥都去了,小玉岂有回头之理!”
韩夜也知道韩玉的脾气,她要是想如何,定会死缠到底、挣脱不开,便缓和问道:“掌门师伯同意你下山了?”
韩玉郑重地点头道:“小玉打算独自去鸣剑堂之前,就已和他们说了,他们说时机已到,可以下山历练了。”
韩夜本来还在犹豫,一旁的薛燕却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道:“嗳!有事别一人扛了行吗?长天那老乌龟狡猾得很,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不信斗他不过!”
韩玉被薛燕的话逗乐了,笑道:“姐姐说的是,所以小玉一点也不怕。”
韩夜看着薛燕和韩玉,目光渐渐坚定,朝着前方一指,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去鸣剑堂。”
于是三人二剑便朝着鸣剑堂疾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