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月放下车帘,琢磨着回头一定得认识认识这姑娘。
秋明珠面上有些唏嘘。
“春雪被贬去厨房做烧火丫头后,我见过她两次,颓废了不少,可能是伤心,也可能是不甘心。”
“所以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二。”
秋明月微微扬眉。
秋明珠笑了下。
“只听说他攀上了富家千金,那姑娘家中富裕,只是没有兄弟,一直想招个上门女婿。不过可能担心能舍下尊严上门的,大底都不怀好意。胆小怯懦的,又畏惧那姑娘一身武艺。”
“估摸着是瞧着这个男人既无背景又无功名,欺软怕硬好拿捏,才应了婚事。”
他拿春雪做跳板,如今也被人利用借种。
刚才看他穿的依旧是粗布麻衣,脸上还有巴掌印,估摸着非但没能过上富贵生活,还经常被‘教训’。
只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报应不爽。
秋明月都想给那姑娘鼓掌了。
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抑郁烦躁一扫而空,嘴角微微上扬,声音十分轻快。
“挺好的。”
一看刚才那姑娘彪悍的模样就不是好惹的,还会武艺,就更好了。
“回家吧。”
……
秋明轩高中,最高兴的就是黄氏。
之前因为冯姨娘的事,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对她颇有微词,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了。
“十年寒窗,终于熬出了头,不枉为娘对你的期待。”
秋明轩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多高兴,年纪轻轻,倒是格外的沉稳。
老太爷近来阴郁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抚了抚须,却还是没忘叮嘱,“过两日还有殿试,回去好好准备。若能进前三甲,也算光宗耀祖了。”
秋明轩嗯了声。
“是。”
秋明月瞥了眼这个大哥,十八岁的会元啊,还有可能拿下状元。
搁谁家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没准儿族谱都能单开一业。
出息大了。
对比之下,魏氏几乎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因为黄氏得意够了,又开始拿她祭天。
“三弟妹也别灰心,这一次就中的,毕竟是少数。明琦还小,以后多的是机会。”
这话看似安慰,实则嘲讽。
魏氏脸色更难看了。
老夫人不轻不重的斥了一句,“大喜的日子,你丧着脸做什么?明琦不成器,还不是你这个做娘的不尽责?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他都没回来,不定又和一群狐朋狗友去哪儿厮混了。”
魏氏脸色发白,委屈得想哭。
三老爷难得的说了句,“母亲别生气,我已经让人去找了,明琦很快就会回来。”
老夫人还要再说,老太爷轻咳一声,暗示她适可而止。
老夫人绷着脸,到底还是把话憋回去了。
这个庶子是她的心病。
她只是个秀才的女儿,高嫁到秋家,受了许多名门贵妇的嘲笑白眼,尤其是她那婆母,看她哪儿都不顺眼。
好在丈夫对她好,纵容她的小性子,也不在意她的肤浅粗苯。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她过了两年幸福的好时光。
可在她怀第三胎的时候,婆母开始挑剔她,说她既怀着身孕,也不便伺候夫君,索性就好好养胎,让两个通房伺候着。
都说女人要大度,可谁愿意跟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闹过,哭过,但没用。
男人再喜欢她,也不可能永远只守着她这一朵花。
最让她生气的是,其中一个通房很快就怀孕了。
不过那也是个没福的,早产加难产,生下个儿子就撒手人寰。
老太爷并不怎么沉湎女色,比起京城那些权贵,他算得上专情。
正因如此,老夫人才更不能容忍还有这么一个跟她次子只相差两个月大的庶子横亘在中间。
这让她如鲠在喉。
尤其是,丈夫对这个儿子还不错。
妾室所生子女皆由正室抚养,但基本上都是交给丫鬟嬷嬷照顾。
老夫人不喜这个庶子,底下人自然也不怎么上心,有一回从摇篮里翻出来摔在地上,差点磕到眼睛。
婆母把她叫到跟前狠狠训斥了一通,然后把最小的孙子抱走了。
丈夫也因这件事对她生出嫌隙,接连收了两个颇有姿色的丫鬟。
老夫人固执的认为,是这个庶子破坏了她和丈夫的夫妻感情,几十年来都看不顺眼。
幸好老三比不过她的两个儿子。
如今连孙子也不成器。
她心里那口气才稍稍顺畅了些。
殊不知,她儿子孙子惹的祸事一箩筐。
当然,这是后话了。
秋明琦半夜才回来,被魏氏请了过去。她一惯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如今却板着一张脸。
“你去哪儿了?”
秋明琦满身酒气,不耐烦道:“我就是出去喝个酒,排解排解心情,母亲,您能不能别整天都盯着我?”
魏氏一拍桌子。
“你还有脸喝酒?你都落榜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被人怎样奚落嘲笑的?”
“之前我怎么对你说的,少出去见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多花点时间在书本上。可你呢?天天不是出去喝酒,就是跟你屋里那几个狐媚的厮混。”
“早知你如此色令智昏,我早该把她们都赶走。”
秋明琦压根不在意,“随便,您高兴就好。”
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魏氏肝疼,“你、你就不能给我争口气?你爹是个庶子,比不得你大伯二伯。我为了你们父子俩,忍气吞声十几年,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娘吗?”
“你若考上进士,有了功名,我也用不着日日看二房的脸色…”
她说到伤心处,眼泪落了下来。
秋明琦则更不耐烦,这些话他听得耳根都起茧子了,再加上今日落榜,积压心头多年的怨气一朝爆发。
“你以为我不想考进士吗?你天天只知道在我耳边念叨,拿我跟二哥比。可他脑子就是比我聪明,学东西就是快,我天资有限,比不上他,有什么办法?”
“你只会让我读书读书读书,春夏秋冬,连生病了都不能休息。”
“我也是人,我会累。”
“可你听吗?”
“你只知道让我为你争光,让你扬眉吐气,你想过我没有?”
“实话告诉你吧,我讨厌念书,讨厌背那些诗文论语,讨厌考试。我就想出去喝酒,听曲。”
他吐出一口气,“真痛快。”
然后掉头就走。
魏氏被他一番话惊得瞠目结舌,直到他走了,才慢慢回过神来。而后捂着脸,哀痛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