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大吉,宜婚嫁。
秋明珠穿上嫁衣,在一众道喜声中,走出了门。
她回头看了一眼,对上秋明月的目光,却扇下唇角微弯,冲她点点头。
我记住了,无论何时,都要最爱自己。
慕容瑶看了眼秋明月,“你头上两位姐姐都已许婚,接下来该到你了吧?”
秋家这群姑娘,她唯独同秋明月能说上两句。
其他人多少惧于她公主的身份,敬而远之。秋明月倒是不怕她,但也没有刻意谄媚逢迎,分寸感拿捏得极好。
“婚姻大事,自是父母做主。”
慕容瑶下意识想说,那也得挑个自己喜欢的。随即想起秋明轩就是她自己看中的,可成亲不到半年,夫妻已势同水火。
“到底事关己身,不可马虎,品性最为重要。别等到嫁过去了才发现遇人不淑,后悔也晚了。”
秋明月知道她这是联想到了自己。
其实,并不晚。
办法总是有的。
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
婚宴结束后,慕容瑶就回了自己的公主府。
秋明轩又在月洞门前堵住了秋明月,他俊逸的面容有些阴沉,目光黑黢黢的像深不见底的枯井。
“我上次说的话,看来你没听进去。”
秋明月眨眨眼,“大哥说什么,我听不懂。”
秋明轩冷笑。
“你倒是挺有本事,才回府一年,就能把十多年前的秘信给挖出来。先是冯氏,再是沉香,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红萼绿鸢都满脸警惕,生怕他动手。
秋明月面不改色,“我能挖出来,是因为它本来就存在。大哥不去追根溯源,却跑来质问我,这是何意?”
秋明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红萼绿鸢惊呼,“大少爷—”
“闭嘴!”
秋明轩这些日子被慕容瑶折磨得身心疲惫,越发阴郁。
“我警告过你,别生事端,否则,我不介意把你送回那个见不得光的地方。”
秋明月眼神也冷下来。
“我若生事,就不会把沉香交给庆宜公主,而是将所有的真相告诉她。她本来是千金闺秀,却沦为奴仆,受人差遣那么多年,还差点与自己的兄长乱伦。届时,安排她入府的三婶,把她调到你身边的祖母,以及欺辱她母亲的二婶,借醉奸污她娘的二叔,对她的苦难冷眼旁观不闻不问的三叔。”
“全都是罪人。”
秋明轩瞳孔一缩。
秋明月眼神轻蔑,“我费心周全,说服三婶放下心结,求了庆宜公主恩典,让沉香脱去奴籍,后半生有所依仗,十九年前的事也不会有人再提。”
“我平息了一场家族风波,全了所有人的颜面,怎么到了大哥口中,就这般不堪呢?”
秋明轩微征。
秋明月轻轻的笑起来,“其实有句话,我一直都想奉送给大哥。只有心里脏的人,才会看谁都脏。”
秋明轩骤然色变,下意识松了手。
秋明月揉了揉手腕,“救世主我是当不起,只不过身为女子,才更能体会女子的苦难。而你作为儿子,无视母亲的苦痛。作为兄长,冷眼旁观妹妹所受的委屈。更甚至不许旁人施以援手,助她们脱离苦海。如此凉薄之人,也配来教训我?”
秋明轩猝然后退一步。
他头一次从这个乖巧安静的堂妹身上感受到强大睥睨的威严,更甚于慕容瑶。
“你…”
秋明月再没多看他一眼,带着红萼和绿鸢走了。
“把消息传出去。”她冷声吩咐,“从尹家那边入手,别露出马脚。”
“是。”
针没扎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身体上的折磨算什么?
秋明轩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人间苦难。
户部尚书之子尹初礼是个断袖,连庆宜公主的驸马,都是他的相好。
这则流言风一般席卷着贵族圈儿。
秋明珠回门那日天气极好,可家里的气氛降至冰点。
给长辈敬完茶后,她跟着秋明月去了雪月阁,低声问:“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是大哥和…到底怎么回事?”
秋明月摇头,“这种事,我们闺阁女子哪里知道?兴许只是谣传,大哥和庆宜公主感情甚笃,孩子都有了,断不会做出那些荒唐事。四姐也别放在心上。”
秋明珠愁眉不展。
“我倒是不想放在心上,可是…”
众口铄金,人言可畏。
秋明月立即听出弦外之音,“薛家有人因此为难你?”
“后宅之地,女人多,闲言碎语也就多了,于我倒是无碍。”秋明珠看得开,却也担忧,“如果是大哥在官场上得罪了什么人,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且涉及皇家颜面,谁有哪个胆子?”
“四姐是担心,无风不起浪?”
秋明珠忧心忡忡,“尹初礼和大哥是同僚,一向走得很近,来往颇多。前不久他俩不是因染风寒,一起请了病假,没去翰林院吗?如今又传出,头一天晚上,公主胎动不安,紧急请了太医。甚至宫里德妃娘娘还派了掌事宫女去庆宜公主府住了好几天,庆宜公主挺着大肚子进宫。”
“尹少夫人一直同丈夫不睦。”
“传得有鼻子有眼,我也糊涂了。”
“突然想起大哥和庆宜公主刚成亲的时候就闹了矛盾,祖母和母亲还让你去公主府说和。现在想来,或许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秋明月没吭声。
外头传得再厉害,这种私隐之事,也不过茶余饭后笑料罢了。
真正能重创秋明轩的,还得是宫里那位。
嘉平帝召了女儿进宫,开门见山道:“瑶瑶,你说实话,那些谣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慕容瑶跪了下来,强忍着眼泪,哽咽着唤了声。
“父皇。”
德妃在旁边看着听着,脸色也跟着变了。
“瑶瑶,你别担心,驸马的为人我和你父皇都清楚,此番定是遭人陷害。只待查清真相,便可还他清白。”
到这个时候,她仍旧还想保住秋明轩这个女婿,保住秋家这门姻亲。
慕容瑶只觉心寒,原来在母亲眼里,她不过就是一颗棋子,一块桥梁而已。
“驸马是儿臣自己挑选的夫婿,无论他是好是坏,儿臣都认了,还请父皇勿要为此烦忧,更莫要再行追究。驸马是您钦点的状元郎,才华横溢,将来定是我北昭肱骨之臣。若因区区流言,使北昭痛失两位贤臣,千古罪人,与己身尔,万死莫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