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一声熟悉又亲切的声响传来,仕林闻声瞬间瞳孔微缩,红了眼眶,呆愣在原地,小声喃喃:“是她们?不可能……不可能……”
“仕林哥哥?你怎么了?”玲儿急切的走到仕林身旁,挽上仕林的臂膀问道。
“皓月当空,正值宵禁!何人胆敢闯营!给我拿下!”虞允文重重一拍桌案。
还未等士卒赶来,一阵狂风呼啸而至,迷住了三人的眼睛,玲儿紧紧抓着仕林的手,而仕林也牢牢将玲儿护在身后。
狂风过后,一道青光闪过,玲儿顿感仕林的手从自己的掌心抽离,当她睁开眼,只见一名妙龄女子,身着一身青衣,正搂着仕林的脖颈,倚靠在他的胸前。
来人正是小青,急性子的她,不等小白和那些士卒啰嗦,身形一变,掀起狂风,便闯入了仕林所在的营帐,一把搂住了仕林:“臭小子,担心死我了!”
还未等仕林回过神,帐外小白一袭白衣伫立在营帐内,已是泪眼婆娑:“仕林……”
“娘!”仕林疾步上前,跪倒在小白面前,“娘,真的是你吗?儿不是在做梦吧……”
“娘?”玲儿轻声嘀咕了一声,脸颊瞬间绯红,默默退到一旁,悄悄躲在屏风之后,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可更让她担忧的,是和方才搂着仕林的青衣女子。
“不是不是!”小白拼命摇头,扶起仕林,上下端详,“仕林,你瘦了,黑了,也壮了,这一年多来,真苦了你了。”
“不苦不苦。”仕林连连摇头,红着双眼问道:“娘,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家中有恙?”
“无恙无恙,一切都好,只是娘听说你有危险,这才也来寻你,见你一切安好,便知足了。”小白轻柔的抚慰着仕林的脑袋,就如同儿时一般。
“没事就好。”小青凑到仕林身旁,搭着仕林肩头,亲昵的说道,“这地方太危险,我和你娘去了历阳,那里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在起火,幸好遇到个老道士,说你在对岸,我们这才找到你,仕林我看你就别当这鸟官了,跟我们回去吧。”
玲儿看着二人亲昵的动作,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她紧紧看着小青,不禁揪扯着自己的衣角,偷偷看向仕林。
“不可!”仕林挣脱开小白的掌心,来到沙盘前,“我答应过百姓,岂可临阵脱逃!许家不出懦弱子孙!”
小白缓步上前,轻柔的撩开仕林额间碎发,欣慰道:“不愧是我儿,娘支持你,但你也要记住,凡事不可莽撞,我娘在,绝不会让你受丁点伤害!”
正当仕林母子二人交谈之际,虞允文小步上前,在小白身后,深深作了一个揖礼:“敢问这位娘子,便是昔日雷峰塔下,呼风唤雨,名满京城的白娘子吗?”
小白忽而转身,看着两鬓微白的虞允文,不禁后退了半步:“是……正是……大人是……”
“娘,他是枢密院中书舍人虞大人,眼下当涂县全体军民,是由虞大人节制。”仕林在旁悉心解释道。
“不错。”虞允文恭敬立在小白面前,丝毫没有方才的架子,缓缓道,“在下虞允文,早就有所耳闻,说白娘子精通法术,昔日水漫金山,有无风起浪的本事,虞某不才,有一事相求。”
“万万不可!”
仕林一眼便猜测出虞允文心中所想,必是要借小白的法力,打击金军,拒守天堑,但仕林清楚知道,小白正是因为当年在金山寺水漫金山,才导致种种恶果,牵连近二十年,他绝不允许历史重演。
仕林横在小白身前,毅然决然拒绝了虞允文:“虞舍人可是想让我娘掀起滔天巨浪,图害生灵?此事万万不可,当年我娘被压雷峰塔便是前车之鉴,仕林绝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母亲,遭受苦难!”
“可若金军渡江,一样是生灵涂炭!”虞允文探出身子,看向仕林身后的小白,“白娘子深明大义,定不会因个人荣辱而置苍生于不顾吧。”虞允文微微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小白和仕林。
小白一时哑口,低垂眼眸,悄悄瞥向小青,小青二话不说,抄起一旁兵器架上八十斤重的偃月刀,横在虞允文面前,营帐内士卒瞬间拔出腰间朴刀也横在小青脖颈前。
“慢着!”
一直躲在暗处的玲儿忽而朗声喊道,娇羞的微微挪步,来到中央,压低声音说道:“既然法力不可滥用,更不可伤及无辜,我有一计,既不伤人和,也可助我军抵挡住金军。”
“玲儿!有何妙计?快快说来。”仕林疾步走到玲儿面前,急切的拉起了玲儿小手,可却也引来了小白和小青的目光。
玲儿微微挣脱开仕林的掌心,走到江防图旁,指着江面说道:“白娘子只需在长江下游掀起巨浪,切断金军东进路线,便可让金军知难而退,全力通过采石矶渡江,我军以逸待劳,以虞舍人的临江部署策略,方可全胜。”
“好!不愧是女中诸葛。”虞允文斜眼睨视了一眼身旁士卒,随即身旁士卒纷纷收起刀剑,退到一旁。
小白也朝小青点了点头,小青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偃月刀,临空一脚,将偃月刀踢回了兵器架上。
“既然如此,想必白娘子也不会再拒绝了吧。”虞允文试探性的问道。
“好,既不伤人性命,小女子愿为之。”小白双手抱拳,秀眉微皱回应道。
“好!许家一门忠烈,母子皆是当朝楷模,老夫在此谢过二人。”虞允文深深一躬,随即退至江防图,对着玲儿说道,“不过……此战或可对金军以重创,但仍就难伤其本,肖姑娘和许知县和金军对峙三十余日,想必最为清楚,金军先锋以北地汉人为主,其主力不会轻易出击,一旦战事一开,金军便知我军虚实,击退金人仍旧……此战也只可保一时朝夕,不能作乾坤一断。”
玲儿闻言,侧目看向仕林,但看到小青和小白凌厉的眼神,却又退缩了回去。
仕林见状急忙上前道:“仕林不才,有一计可让金人罢兵止战。”
“哦?许知县有何良策,快快说来!”虞允文双眼放光,走到仕林面前。
仕林微微一躬,随即将早前和玲儿商讨,策反完颜雍一事如实告知了虞允文。
虞允文一听,面露惊愕,双目圆睁:“了不起了不起,许知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眼光,实乃大宋之幸,只不过山高水长,路途遥遥,其中多有变数,不知许知县需要多少时间?”
仕林低头一算,缓缓道:“至少……两个月。”
虞允文闻言,面露难色,小声问道:“旷日持久,久则生变,许知县……可否……”
仕林低下头,小声呢喃:“可即便是在下的小红马可日行千里,可没有一月,也难抵辽阳府……除非……”
“儿,你不是忘了娘和小青有御风而行的本领?”小白满面笑意,缓缓走到江防图前,“娘的脚力远胜于马儿,全力赶路,可朝发夕至。”
“如此一来,二十日足矣!娘!太好了!”仕林激动的拉住了小白的双手,转身看向虞允文,“二十日,不知虞舍人可否顶住金军?”
“哈哈哈~”虞允文朗声大笑,他走到桌案前,倒了一碗水,一饮而尽,将水碗掷向地面,“好!就二十日!二十日内,金军越江半步,老夫便有如此碗!”
正当三人兴奋不已之时,玲儿却依旧躲在角落,偷偷的看着仕林和小青,她尚不知晓,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谁,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仕林的母亲。
虞允文朝着帐内士卒使了个眼色,随即说道:“给许知县和三位姑娘准备两间营帐,并送些饭食过去。”
虞允文上前一步,抱拳道:“天色已晚,军中条件艰苦,还请见谅,四位早些歇息,明日就请许知县早早动身,在下在此静待佳音。”
仕林作揖还礼:“多谢虞舍人,告辞。”说罢,仕林走到玲儿面前,牵起那雪白冰冷的手,随小白一起离开了营帐。
而小青却双手抱于胸前,始终死死盯着虞允文,秀眉紧蹙,直到三人退出营帐,才回过头,跟上三人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