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啊……”
一位有着蓝色长发的年轻女士从一辆看上去很华丽的马车里探出头来。她能看到远处城市的轮廓。车厢内部十分宽敞,她一拉上窗帘,外面的热气就没法进到里面了。
“这就是阿尔布鲁克?为什么非得派我们来这种偏远的地方啊?”
又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音调更高些,来自一位金发女孩。
“夏琳,你可不该这么说。选任务的时候我们迟到了,这是我们的错呀,要是被当地人听到可怎么办?”
“听到又怎样?你太在意那些平民了,露西尔!”
名叫夏琳的金发女孩看上去有点生气。这两个女孩穿着非常相似的衣服,显然是某种制服。
“可他们挺有意思的呀,他们能建起这座城市,还能在危险的地下城附近生活呢!”
“那都是因为有我们呀。没有我们这些贵族指引,他们怎么可能建起这座城市呢?”
“我觉得要是他们试着去做的话,自己也能行……”
“哈!我爸爸总是说,没有我们,平民就跟无头苍蝇似的!”
“啊,既然子爵这么说……”
露西尔笑了笑,但似乎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这位朋友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她是没法改变的。
“你觉得我们能通过最后的测试吗?”
露西尔一边又透过窗帘往外看,一边问道。
“为什么不能?不就是另一个地下城嘛,而且我们还有骑士跟着呢。露西尔,我可就指望你的冰魔法给我们降温了啊!”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两个女孩继续有说有笑,很快就听到了敲门声。
“露西尔小姐,夏琳小姐。再过几分钟我们就到了。”
两个女孩听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立刻就知道是谁了。
“谢谢你,罗伯特爵士。”
露西尔把窗帘拉到一边,看到那个年轻男子后,脸微微一红。他骑着马,身材比同龄人要魁梧些,穿着锃亮的半身板甲。
这个男人比一般同龄的年轻人要壮实一点。他的头发是棕色的,看起来很有男子气概。女士和骑士的目光交汇了片刻,两人热烈的对视被夏琳打断了。
“你不该回去吗,罗伯特爵士?”
“啊,抱歉,小姐。”
年轻男子把头转向一边,脸也微微一红,最后骑着马小跑着离开了。他加入到其他穿着相似铠甲的人当中。他们所有人都佩戴着一种纹章,这纹章不属于任何贵族家族,而是属于他们所在的学院。纹章的图案是一名骑在马上的铠甲骑士,手持长枪,枪尖指向天空。
两个女孩乘坐的马车也有一个特定的纹章,是不一样的图案,上面画着一个手持法杖、穿着长袍的人。
“你不该再和那个人说话了,露西尔。”
“嗯……我们也没怎么说话呀……”
蓝发女孩捂着泛红的脸颊,回过神来。很明显,两人互相吸引,但这其中也存在一些问题。
“他来自一个男爵的领地……他甚至都不是继承人呢,露西尔,你得给自己找个合适的丈夫,起码得是个子爵吧!阿宾顿勋爵怎么样?他很有前途呢!”
“阿宾顿勋爵……”
露西尔低下头,想着朋友提到的这个年轻男子。他比自己大几岁,她在几次贵族聚会上见过他,不过对他了解并不多。
而另一方面,罗伯特爵士是她时不时就会碰到的人。这些年两人的关系变得亲近了些,可她毕竟是子爵的女儿。那个年轻人并非完全的贵族,他是男爵的私生子,没有爵位继承权,除非正牌继承人去世。
“你可别打珀西瓦尔勋爵的主意啊,他是我的!”
露西尔又想到了夏琳提到的这个人。他是一位伯爵领地的继承人,但关于他有一些不好的传言。据说他是个花花公子,喜欢四处留情。她这位朋友却觉得那些传言不是真的,更看重的是通过和他结婚能获得的财富与头衔。
她是个花了不少时间读浪漫小说的年轻女士。比起在聚会上遇到的那些年长贵族男子,她更喜欢这位年轻的骑士。她的朋友们都说她不成熟,还提醒她别因为那些幼稚的浪漫举动而耽误了贵族的大事。
“珀西瓦尔勋爵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就好!快帮我整理下头发!”
两个女孩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开始互相打量起来。她们在马车里待了挺长时间了,下车的时候可不能仪容不整。即便她们已经成为法师了,外表依旧很重要。
在外面,这群贵族在城门口受到了众多卫兵的敬礼迎接。要是罗兰在这儿,看到卫兵们难得这么规规矩矩地履行职责,肯定会觉得好笑。
贵族们一般是不会访问这种还没怎么发展好的城市的。这片领地所属的贵族家族甚至都没有家族成员驻守在此地。
大多数时候,家族里的年轻成员会被派来做这类事,而长辈们则留在那些已经发展成熟的大城市里。这也取决于后代的数量,如果没有合适的贵族家族成员,那就会让这座城市的市长之类的人来负责。
对贵族家族来说,市长不过就是个仆人罢了,甚至都比不上他们家正式的管家。市长存在的意义就是确保能收到税款,并且没人敢对他们家族的名声有丝毫不敬。
这位市长此刻正透过自家宅邸的窗户往外看,额头上满是汗珠。他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一想到这些贵族子弟要是在他的城市里出了什么事,他就害怕。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次探险,但要是出了岔子,他可能得担责任。
“放松点,你这个老家伙。”
“我怎么放松得了?要是那些贵族小姐出了什么事,公爵可不会放过我的。虽说她们只是子爵的女儿,但可都是法师啊。”
“哼,这就是我不喜欢那些贵族混蛋的原因,把彼此都当成生育的工具一样。”
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一张大沙发上,那沙发都快容不下他的身形了。他的光头和泛灰的皮肤让人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谁。
“奥德汉,你不该在公会吗?要是你的冒险者里有人干了蠢事可怎么办?你可不能让任何人冒犯那些贵族啊,有些骑士也是来自有影响力的家族呢。”
“我的人没那么蠢……嗯,可能有一个……”
公会会长挠了挠头,站起身来。一想到这个问题,他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那个傻乎乎的公会成员的脸。
“那我先走了。你太操心了,我的人都已经清楚情况了。他们只是负责带贵族们进入地下城,仅此而已。”
在确保自己的冒险者不会去招惹那些贵族老爷和小姐后,他就离开了。这多半只是他为了离开市长宅邸找的借口。他知道一个月前拜访过他的那个肥胖管家也会来这儿。
那个人可让人讨厌了,还趾高气昂的。他会来这儿蹭市长的招待,还要谈生意。奥德汉可不想待在这儿,他担心一看到那家伙的双下巴,就忍不住想揍他一拳。
“队员们算不上是最理想的……但资源有限,我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希望我没看错那个小子……”
公会会长回想起他是怎么把那个符文铁匠青年招揽进来的。因为罗兰戴着的那个小饰品,他弄不清罗兰真正的职业,但他确定罗兰不是普通的符文铁匠。
把罗兰和矮人工匠们相比,差别很明显。首先,罗兰的战斗能力可比矮人符文铁匠强多了。而且很显然,他能更自如地使用自己的符文武器。
他似乎没有受到魔法铠甲或武器给使用者带来的最大困扰,也就是高额的魔力消耗问题。很明显,要么他的魔力储备量巨大,要么就是有某种特殊的职业技能让他能做到这样。
另外就是他的战斗能力,肯定是有人训练过他。通常来说,符文铁匠这个职业出身的法师和工匠大多都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战斗训练。他能两次战胜阿尔芒,这就足以证明他是有能力的。
公会里其实没多少聪明人,而罗兰似乎是这座城市里最接近法师的人了。公会里倒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魔法师在工作,但他们年纪太大了,没法参加像这样的探险活动。
在地下城里,有个能感知周围魔力情况的人总归是个很大的优势。还有那位三阶的队伍队长,他是追踪专家,擅长察觉埋伏以及陷阱。
他选择了这个人,而不是更擅长战斗的人来当队长。这样更安全,因为他的目的就是避免战斗。他们的工作主要就是像侦察兵一样,战斗的部分就交给贵族骑士们了。
“您好啊,公会会长,您今天看上去挺疲惫的。”
奥德汉受到了精灵接待员女孩的问候。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喝着一杯热茶。现在是清晨,贵族们从市长家回来还得有一会儿呢。他们还有些时间做准备,会长想在出发前和大家聊一聊,主要是和阿尔芒以及科尔加克谈谈。
这两人是队伍里的莽撞家伙。科尔加克必要时会很暴力,但只要队伍里有他敬重的人,他就不会越界。既然队伍队长是三阶强者,这方面就有保障了。除非贵族们主动攻击队伍,否则半兽人是不会撒野的。
而另一方面,他一直看好的阿尔芒就比较固执了。他担心要是那些贵族子弟惹毛了阿尔芒,阿尔芒可能会干出蠢事来。公会会长自己也不太确定为什么会对这个年轻人抱有信心,但不知怎的,阿尔芒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阿尔芒的眼神里透着一种渴望,他渴望得到更多。他总是接那些更难的任务,而且每次都能成功完成。可能表面上看起来他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但实际上在战斗中,他是把队友的安危放在自己之上的。他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这里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很难承认自己的错误。公会会长希望罗兰和阿尔芒能在地下城里把问题解决了。他觉得要是两个人为了生存不得不一起合作,一路上总会想出办法来化解矛盾的。
他指望着这次探险能出现这种情况。让罗兰接受这次任务可能是他设的一个小计谋。那位年轻符文铁匠一心想要的制造图纸,是他通过兑现一个旧日承诺才给对方的。
其实代价并不算高,因为这个符文铁匠是他曾经救过的人。那个老矮人挺难说服的,但提起过往的交情后,老矮人就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许下了承诺,就一定会遵守。奥德汉还保证会把这个知识交给一个符文铁匠,不会拿去拍卖。
公会会长很清楚工匠这类人的想法。正如他所料,罗兰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地下城那点危险可不足以让一个真正的符文铁匠放弃获取更多知识的机会。
“你要是觉得我看着累,那你真该看看市长!那可怜的家伙,看上去好像起码有一个星期没拉过屎了!”
公会会长笑着说,精灵接待员一想到市长的肠胃问题,就皱起了鼻子。
“大家都到齐了吗?”
“差不多了,还没看到科尔加克呢,洛贝莉亚和阿尔芒刚进来,韦兰先生和那位来自索拉莉亚教会的人从一大早就一直在等着了。西尔维奥先生也在这儿。”
“哈,没那个笨蛋我们也能开始开会,要是他来了,就让他等着吧。”
公会会长确定半兽人来的时候肯定一身廉价酒气,贵族们到的时候他要是不在场,其实反而更好。
“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我让他们去其中一间休息室了……”
“汪,汪,汪!”
就在和接待员交谈的时候,公会会长听到了一阵响亮的犬吠声。声音明显是从通往他办公室以及公会其他大部分房间的主走廊传来的。
“有人把狗带到公会来了?”
“是韦兰先生把他驯服的怪物带来了,我觉得他是想带着它去执行任务。”
“嗯,这倒没什么……可它怎么叫得这么大声……”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它的时候,它看着挺温顺的呀,可能是有人踩到它爪子了吧?”
精灵女孩耸了耸肩,公会会长则朝着声音传来的走廊走去。推开门后,他看到了这场骚乱是怎么回事。
“这两人可真是合不来啊……”
他看到阿尔芒和罗兰正怒目相视。洛贝莉亚站在阿尔芒旁边,阿格尼则冲着这个肌肉发达的大汉狂吠。两人看上去都像是要打起来了,这可让公会会长紧张起来了。还没等他过去给阿尔芒脑袋上来一拳,阿尔芒就向前迈了一步,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嗯?你能再说一遍吗?”
阿尔芒开始紧张地挠着后脖颈,眼神闪躲,不敢看罗兰的眼睛。奥德汉能看到他嘴唇在动,但不确定他说了什么,不过下一句话就让事情清楚了。
“我说我很抱歉!现在别挡我的路!”
阿尔芒突然怒吼一声,然后迅速冲进了要开会的房间。
“嗯?他道歉了?”
“你可得原谅他呀,韦兰,说服他这么做可不容易。我都很惊讶他一开始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接着,奥德汉听到洛贝莉亚笑着对罗兰喊道。很明显,有人说服了阿尔芒来道歉。这道歉挺勉强的,也不太真心,但看起来算是个好的开始。至少在公会会长看来是这样,至于罗兰对此事是什么感受,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明白了……”
罗兰说道,这时他终于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公会会长,便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嗯,看你们俩相处得还挺不错嘛,希望到时候能邀请我参加你们的婚礼啊!”
罗兰的脸瞬间变得扭曲起来。这天他没戴头盔,所以大家都能看出这话让他有多不自在。少了半兽人的五人小队在任务开始前简单聊了几句。在公会会长准备让他们离开时,精灵接待员敲了敲门,探头进来说道。
“打扰一下,公会会长,有一位骑士来了,他想见您。”
“他们终于来了,你们都准备好,记住我跟你们说的话。”
大家都往外面走去,像洛贝莉亚这样的一些队员很好奇这位贵族骑士会长什么样。出口就在沿途,罗兰走在前面,他打开门,往前迈了一步,却立刻僵在了原地。跟在他后面的洛贝莉亚撞到了他的铠甲上,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嘿,你怎么停下了?”
然后她看到那个穿铠甲的男人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贴到走廊的墙边。她看到他急忙把头盔戴到头上,还微微有些局促不安。洛贝莉亚对他的反应感到很疑惑,便往门外看去,只见一位不知来历的年轻骑士正靠在墙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