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地上三颗血淋淋的头颅,刘暮舟脸上寒意到了极致!
“青瑶,护着苏丫头,能救几个是几个。”
青瑶闻言,点头道:“嗯。”
待青光散去,赵典冲着刘暮舟嗤笑一声,骂道:“你他娘的,这点儿妇人之仁是改不掉了是吗?”
刘暮舟面色冷漠,强压着心中杀意,问道:“你几时知道的?”
赵典扯掉身上青衫,换了一身布衣,自言自语道:“你那青皮,穿着真不舒坦。我知道,我的易容术拙劣,连黄庭修士的眼睛都逃不过去,但镜花石之中所刻录的光影,又有谁能分辨?”
刘暮舟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去压制胸中怒火,他冷冷望着赵典,沉声问道:“两国交战,你掠地屠城,我管不了。就算你屠尽南溪岛,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其余三座山门做了什么错事?你最好给我个让我满意的答复。”
赵典一乐,摆手道:“南溪岛的事你能发现这么快,算你厉害。非要让我给你个答复?好啊!很简单,他们挡路了。”
话音刚落,刘暮舟再也压不住心中怒气,一道雷霆爆射而出。
眼瞅着刘暮舟的拳头奔向面门,可赵典却一脸淡然,轻飘飘开口:“道衍何在?”
在拳头即将落下时,有个黑衣和尚凭空出现,他只是双手合十,浑身便被一道金钟虚影笼罩,刘暮舟的拳头砸在金钟之上,浑厚钟声立时传遍南溪岛。
赵典咋舌道:“我他娘打了两年仗,你小子背着我偷偷跻身四品宗师?我傻吗?你我交手的时候未到,先跟这三品和尚打吧你!”
刘暮舟双眼一眯,整座大殿之中,已然遍布雷珠。
赵典脸皮抽搐不已,破口大骂:“刘暮舟,你他娘够狠的呀!为一群不相干的人,竟然真要对我下死手?”
刘暮舟一句话都不想说,刚要筑起雷池,却见道衍朝着刘暮舟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刘兄,你不能杀他,我的道在于他。况且玄风太子死在你手上,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
没想到赵典嘁了一声,淡淡然开口:“他才不管我是哪国太子。不过修建龙宫的凡人,可都还活着。先杀我,还是先救人?”
刘暮舟微微眯着双眼,抬起手臂抓住肩膀,冷冷一句:“不耽误。”
道衍眉头微微皱起,不过一年而已,这家伙的剑气怎么到了这种程度?
和尚翻手取出一只钵盂将其高高甩起,与此同时,刘暮舟风泉出鞘,遍布大殿如同雨珠一般的雷珠相继炸裂开来,若非钵盂金光阻拦,寻常黄庭修士顷刻间便要被炼为血水。
这是!雷池啊!
雷池之中,雷霆剑气纵横交错、杂乱无章,且那种仿佛能灼烧灵魂的热息,使得道衍与赵典心烦意乱。
在这雷池之中,道衍只得双手合十,费力去维持钵盂的金光屏障。可刘暮舟提着剑往二人走去,越近,灼烧感越是强横。等到刘暮舟距离二人只有一丈之时,雷霆剑气突然间带出了火光!
雷池在顷刻间布满了烈焰,剑气触碰到钵盂一点,便有一坨变得通红。几个呼吸之后,金钵竟然开始融化!
道衍面色凝重,一年光阴,刘暮舟已经在悟出剑意的边缘了。而他自己,只跟着赵典行军打仗,怠慢了修行。
他武道修为虽然高过刘暮舟一重,但此时要护着赵典,竟然……无从还手!
无奈之下,道衍只得捻起一颗佛珠,呢喃道:“对不住了。”
赵典一把扯住道衍,“你干嘛?我没让你杀……”
话未说完,道衍已经捏碎手中佛珠。
一瞬间,金钵之下又有金光外放,有一足足三十余丈之高的虚影凭空出现,只一脚,便踏破雷池。
虚影回头看了道衍一眼,黑衣和尚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虚影无奈一叹,转过头后,便挥拳砸向刘暮舟。
赵典猛地推开道衍,朝着刘暮舟大步跑去,“谁让你下杀手的?只有我能杀他,你住手!”
这是超出刘暮舟认知的一拳,就跟……就跟当年陈默几脚踩碎龙背山一样。
刘暮舟甚至来不及取出钟离鸿给的保命之物。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头青蛟掀翻大殿顶棚,疾速而来,一口含住了刘暮舟。而武陵菩萨的一拳,狠狠砸在了青蛟后背。
青蛟猛地一张嘴,将刘暮舟吐了出去,而那虚影也在此刻,尽数消散。
可刘暮舟一转头,青瑶化成原形,静静躺在地上,硕大头颅就这么望着刘暮舟。
她甚至还有硬生生挤出来的笑声:“主人,当年你为我挡住雷劫,今日我为你挡拳头,这肉盾,还不错吧?”
可刘暮舟分明瞧见,她的后背被一拳打出个缺口,血流如注!
刘暮舟只觉得耳边传来尖锐的轰鸣声音,他一样掏出一枚珠子。
刘暮舟走去青瑶边上,站在她一只眼睛侧边,将手掌贴在了她身上。
“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
说罢,他另一只手猛然将珠子抛出,一股子浩然剑气即刻散发而出,赵典双眼一眯,苦笑着摇头:“真是个疯子!”
至于道衍,也认命了一般,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就在浩然将其散发之际,赵典抬手按住了道衍肩膀,并对着刘暮舟说道:“你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了。我也明白,你能答应国师做局,看似害我,实则是帮我。但刘暮舟,我不需要。我说过了,现在的我,不会再走任何人为我铺好的路。今日之事,只是开胃小菜。你我三局两胜,还有一局,正在等你。”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闪过,赵典与道衍竟然相继消失。
南溪岛外的湖面,只需要一拳就可以结果周旋的卓定风,却在挥舞最后一拳之时,与祝双儿一同被一道金光带走。
死里逃生的周旋往南溪岛方向看了一眼,双眼一眯,而后化作黑气,逃遁了出去。
此时南溪岛大殿,已被浩然剑气整个掀翻。废墟之中,刘暮舟倾力运转雷霆为青瑶疗伤。
片刻之后,青瑶化作了人形,虽面色煞白,却笑盈盈地望着刘暮舟。
“虽然我愿意做恶蛟跟在赵典身后,但能跟在主人身边,我更开心。我还没有那么不禁打,只是大菩萨一拳,实在是太重了,让主人为我担因果走的那场水路,算是白走了。”
刘暮舟摇了摇头,“没事,大不了日后重走一趟。到时候我持剑护你,有什么因果,当场斩去便是。”
可青瑶突然转头望向天幕,面色骤变,“主人,你快离开,今日着黑锅你扛不住的,修建龙宫的凡人也被杀了,学宫定会插手。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解释的清,有些解释不清的。镜花石所刻录的光影一经现世,就算学宫有人解释,世人也不会信的。”
刘暮舟却笑着摇头,“行了,名声而已,不怕。大不了,我也喊一次人。”
青瑶突然拼尽全力起身,护在了刘暮舟身前。
下一刻,有个头发雪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走进了大殿废墟。
刘暮舟一皱眉头,是苏靖!
姗姗来迟的玄风国师站定之后,微微一叹,而后言道:“也还没到那个份儿上,有些路,不是他不想走就可以不走的。你们现在是可以耍耍小聪明,但远远没到能跳出棋盘的时候。”
说着,苏靖一挥手,一片光幕便凭空出现。
光影速度极快,但还是看得出里面发生了什么。
刘暮舟眯眼望向苏靖,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苏靖却道:“想成大事,是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这点赵典是比你强得多。今日发生这么多,结局却改变不了什么,明日天下人看到的,只会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唯一不同的是,多造了许多杀孽,死了许多无辜之人。另外,曾经在武灵福地伤你那个家伙,逃不掉的。”
原本大费周章,托刘末山又托胡老汉商议的事情,其实就是青蛟作恶,作为主人的刘暮舟前来惩戒,但青蛟恶念不消,竟然与玄风太子勾结,重伤了她的主人。消息传出去之后,玄风皇帝震怒,废赵典为江游王,永不准起踏出江游一郡。
最终目的,是赵典担住恶名,将青瑶带在身边,将天下人的目光聚集在身边。而刘暮舟与他的渡龙一脉,继续笼络天下龙气,助青瑶化身青龙!
青瑶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这样最好,主人不必背黑锅了。”
可刘暮舟却摘下酒葫芦,灌下了一口酒,而后冷漠道:“我答应你的事,现在后悔了。随你怎么算计,但青瑶不会跟着赵典的。我是渡龙之人,青瑶自然要我去渡,必须要别人为我挑担子。此后青瑶,只会在渡龙山。”
苏靖明显一愣,可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取出来了另一块儿镜花石。
“想清楚了?”
刘暮舟扶住青瑶,淡然道:“不用想,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该我担的,我自己会担。但也请你转告赵典,下次见面就奔着分生死吧。”
苏靖闻言,摇头道:“近几年内,他与你分不了生死了。”
话锋一转,苏靖叹道:“青玄阁不会有任何消息传出去,镜花石只会摆在明日朝堂之上。但一夜之间四座山门被屠尽,江湖总会有传闻的。而你刘暮舟,错过了一次好机会。”
与此同时,云海之上,有个等候周旋已久的中年人。
“大人物的事情,我暂时插不了手。但你躲在我鹿辞秋的地盘儿借着我真罡山名声做的那些事,足够你死上百次了。”
周旋本就已经重伤,此刻他已然无心逃遁,却挺直了腰板子,朝着鹿辞秋冷笑。
“将来你若上战场,还有见我之时!”
……
雨越下越大,刘暮舟将红伞递给青瑶,呢喃道:“辛苦了。”
青瑶笑着摇头:“以前只是听闻传来的消息,说主人如何如何。到今天我才发现,主人跟小时候,除了相貌,好像没什么变化。那小丫头还在哭呢,主人要不要先去瞧瞧?我自己疗伤,只是跌境而已,将来肯定会重新结丹的。”
刘暮舟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来时山巅,叹道:“行吧,我带她去那处院子看一看。别自作主张,该我担的,我必须要担起来。过几日你先回去渡龙山。不过我也没在哪家山头儿当过弟子,也不知道一个山门该是什么样子。你回去之后,养伤修行即可。”
青瑶疑惑道:“那主人呢?”
刘暮舟沉默了片刻,呢喃道:“南溪岛就算了,可其余三处地方死的无辜之人,总不能一直曝尸荒野。我留下一段时间,给这数百人一个魂安之处吧。”
青瑶摇头道:“那我帮主人一起吧。”
刘暮舟却摇了摇头,“你要还在,书院或是学宫来人,我可解释不清。”
话锋一转,刘暮舟转头看向青瑶,问了句:“这些人,算不算因我而死?”
青瑶闻言,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了。
刘暮舟则是灌下一口酒,御剑而起,去了来时山巅。
大雨滂沱,黑衣少女依旧蹲在雨中,哭泣不止。
刘暮舟站在她面前,说了句:“现在知道了吧,你哥哥不是青瑶杀的。”
苏梦湫埋着头,抽了抽鼻子,问道:“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
刘暮舟则是反问了一句:“杀过人吗?”
苏梦湫闻言一怔,却又点了点头,而后抬起了头,泪水雨水,挂了一脸。
刘暮舟又问:“为什么要迟疑?”
苏梦湫却紧闭嘴唇,不愿开口。
刘暮舟深吸了一口气,按着苏梦湫的脑袋,笑着说道:“小丫头长得太好看,都不舍得说你了,送你个礼物,要不要?”
苏梦湫张了张嘴:“什么?”
刘暮舟突然拔剑,数道雷霆剑光齐齐斩向另一处山峰的院子,片刻之后,那处山巅就只剩下一片废墟了。
苏梦湫见状,一下子哭出了声音。
刘暮舟又拍了拍她的脑袋,呢喃道:“打你的人死了,困你的院子也没了,你自由了。是哪里人不要紧,想做什么人最要紧。”
苏梦湫哽咽不止,“你都没问,你都没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刘暮舟笑道:“怪你演技太拙劣,我都懒得说了。还有啊,下次跟人自报家门,记得说个不吃辣的地方。”
说罢,刘暮舟转身就要走。
苏梦湫赶忙问道:“你去哪儿?”
刘暮舟步子一顿,“死了好多人,不是被我所杀,却多多少少是因我而死,总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
苏梦湫几步追上刘暮舟,也不说话,就跟在他身后。
刘暮舟没着急说话,先挥手蒸干她的衣裳,然后才问道:“像你这样的,有几人?”
苏梦湫擦了擦眼泪,沉默片刻后才开口:“最初有十人,他们说,在我的家乡,强者才配活着。后来,就我一个了。”
刘暮舟嗯了一声,又递去一盒糖酥。
“我给你找个师父,要吗?长得贼漂亮。”
苏梦湫使劲儿摇头,“不要。”
此时此刻,一艘北归云舟之上,赵典打开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由不得你走不走。
「最近更得有点儿少……总觉得每天少于六千字就有莫名的负罪感。
但确实是有些不方便说的原因,我也只能保证平均每天是过六千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