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朗抬起头，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只是这样一来，这批毛皮来自秦家这个消息，就瞒不住了，也不可能让高家村的村民独揽这一项活计。”
“我何尝不明白你的顾虑。”顾承彬捏了捏眉心。
原本是他的弟媳妇，送给他经营好名声用的，被那李彦峰胡搅一通，直接闹开了。
只怕现下，全城的人都知道这批毛皮的存在。一个处理不当，事态很有可能向不好的趋势发展。
更何况，燕京城里的探子肯定不止杜家一个。
他余光瞥见一旁同样皱着眉的顾云熠，问道：“云熠，你有什么想法吗？”
今日的意外太多了，顾云熠已经惊讶不过来了。
而且眼前更重要的，是父王提出来的考验。
他缓缓开口：“且不考虑辽东行司想做什么。眼下，放在王府面前的问题便是如何将这批毛皮分发下去。”
“不错，继续说。”
得到父王的肯定，顾云熠老成的脸上，多出了一丝孩童才有的天真和欣喜。
他继续说道：“我看，不若把北城和南城的里长，还有燕京城附近的里长们都宣进王府。按照每个村的人数发下去，让他们自己缝制冬衣！”
顾承彬并没有直接否定这个提议，而是问道：“要是里长们不知道治下有多少百姓，或是他们领回去之后，不分给百姓，而是中饱私囊，你又能如何？”
顾云熠的小脸皱得更厉害了，就像是金陵的小笼包。
燕王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还是称赞道：“主意不错，就是太理想化了些。
首先，这个李彦峰就不可小觑！信不信你前脚给里长们发下去，他后脚就敢带人抢走，美其名曰是那些村民卖给他的，你还能要回来不成？”
顾云熠的皱褶舒展开，一脸错愕：“不能吧！他们难道不怕父王你参他们一本？”
燕王的气势变得更加危险。
“山高水远，这一封折子送上去，就要大半个月。你皇爷爷不会立刻处罚他，要先送去辽东，让辽东总兵岳鑫上申辩的折子。
这样一来二去，三个月就过去了。
你说，要是在这期间，因为毛皮的缘故，燕京城闹出更大的祸事，你皇爷爷是斥责他还是降罪于我？”
“不……不可能吧！”顾云熠的小脸变得煞白。
燕王在这个未来接班人的肩膀上拍了拍：“这便是朝堂！”
“父王……”顾云熠的声音有些颤抖。
顾云灿原本背对着两人，这时回头，“嘿嘿”笑了两声。
“哥哥怕了！”
“我……我才不怕呢！”顾云熠明显是嘴硬。
燕王一手一个，揉了揉两个儿子的脑袋：“你们才多大一点，那些人都是在官场混迹了好多年的老狐狸，害怕不是很正常吗！
就算是你们父王我，在那些开国勋贵面前，也不敢摆王爷的架子。”
“可是爹你是亲王呀，皇爷爷之下，只有太子伯伯，秦王伯伯和晋王伯伯比您年纪大。爹爹还要看其他人脸色吗？”
燕王捏了捏二儿子的脸：“有时候，不是看谁地位高，而是要看谁有理。”
“有理？我明白了！以后我要当全天下最大的威武大将军，到时候爹爹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顾承彬当然没有把儿子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玩笑话。
“好了，你们在一旁听着就好！”
燕王教导完儿子，收敛起笑意，说道：“那些毛皮送到王府的官仓之后，召集人清理出来。也不需要清洗，只把里面的脏东西都清理出来。”
乔朗的脸上露出几分嫌恶之色：“我去看过了，那些毛皮都算不上是好货。要是不好好清洗一番，只怕上面的味道会很重。”
“你说，在寒冷面前，是味道重要还是御寒重要？”
乔朗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自然是御寒重要！”
“那便是了，人都快要冻死了，谁还在乎冬衣上有没有味道呢？”
顾云熠也恍然大悟：“这样一来，那些有钱人肯定看不上这批冬衣！”
“孺子可教！”燕王夸奖了一句，然后说道，“只是这样依然不够。在库房前搭上大帐，将绞下来动物的毛全部都堆在地上。
到时候全部都混合均匀，谁还能分得出来，一件冬衣里用了哪种毛发呢？”
“如此，那些有钱人倒不会盯上这批冬衣，但是辽东那边……”乔朗依然有些忧心。
“不用管他们！你派两队护卫去杜家，把那个李彦峰绑了。
拿我大舅哥的名帖，把人亲自送去辽东，问问岳鑫到底想要做什么！”
“搞事呗！”顾云灿糯糯的小奶音说道。
顾云熠小大人似的皱起眉，不赞同地道：“云灿，那是长辈！”
“什么长辈！那是坏人！害我们王府的人，都是坏人！董娘娘也是坏人！”
顾云灿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哭了出来。
顾承彬急忙将云灿交给一旁的护卫，嘴上哄道：“别哭了，让祝成哥哥送你去母妃那！”
乔朗感觉这对父子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脚底抹油就准备开溜。
“王爷，我这就派人去杜家！”
乔朗出去之后，还贴心地将书房的大门关上。
整个书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当然，逸风不算在内。（逸风：我不是人？）
两人静默了很久，顾云熠缓缓开口：“父王，董娘……董氏是不是再也不能出来了？”
“继窥探本王的行踪之后，又查出来她毒害你大姐，她还有机会活下去？
除非本王死了，或是遇上大赦天下！”
顾云熠心里一急，忙唤道：“父王，您何必说这样的话，诅咒自己和……和皇爷爷！”
燕王深深叹了口气，第一次直接说出对这个世子的失望。
“云熠，你问出那样的话，我很失望。
同样的话，千万不要在你母妃面前说起。你母妃的身体不好，要是你让她伤心伤身，我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顾云熠的脑海中，满是燕王猩红的眼眸，完全没注意他父王前半句，对他失望的话。
顾承彬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自从你身上多了燕王世子这个身份之后，身边会有无穷无尽的人，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你身边。
你要分清他们的动机和目的，更重要的是你的家人。
如果你连你的父母妻儿都保不住，就算你做到本王的位置，又有何用？
说不定你今日受封亲王，明日就要给她的孩子腾位置了！”